驚蟄驚蟄 第二十六章 10

作者 ︰ 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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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子被稻田從屋里拽出來的時候,二進院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那飛竄的火舌躍過來,一進院眼看不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危急中,她回身把鞋子拿了出來,就著火光,她急切的套在了兩只腳上。「天吶……」

「哼!這肯定是那兩個支那人干的!老子上了他們的當了。混蛋,混蛋!」他一會兒是日語,一會兒又變成中國話。他臉上的肌肉是猙獰的,雙手也舞個不停,可是他卻臨陣不亂。他朝後院喊,「都死絕了嗎?為什麼還不出來!混蛋!」可是,盡管他的聲音很大,卻根本越不過那片火海去。

淳子早就明白了,「……稻田君,難道你還不清醒嗎?如果真是那兩個孩子干的,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在咱們這個院里放火呢?兩個孩子是存心網開一面呀。中國人的諺語太精練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不行,明天我就回日本去,我不能和一群瘋子在一起,在這個院里我已經受夠了!出了門沒有一個中國人肯和我交往,我要和我的學生們在一起。」淳子急匆匆的朝外面跑去了,不過她的步伐仍像跳舞一樣。

而稻田卻不急,他反而在火光中還有心狂笑,「你的學生?那是帝國的學生!不信到時候走著瞧,他們是听你這個老師的,還是听大日本帝國的。燒吧,燒呀!支那豬,我要讓你們付出更大的代價!」

直到火舌撲過來,眼看就要上身了,他才猛地撩開短粗的雙腿。不過,他卻沒有淳子的步伐那樣細碎,狂奔就像兔子一樣。即便在他從淳子身邊閃過時,他也沒有拉淳子一把。

天終于亮了,這一夜似乎都沒睡,除了開始時偶爾說過幾句話外,一夜間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

昨夜笑面虎值夜班,照例他今天又早早的把熱飯打了回來,而且還是邊走邊哼唧,「……奴家年方二十六,青樓一等整八年。哥哥狠心遠飄蕩,撇下奴家任熬煎。」1876580

「呸!你姥娘!」這一次,六子直接把罵聲送進了他的耳里。7658

笑面虎一听氣瘋了,他踅過來照著門上就是一腳。只听 當一聲,那門上的鎖晃了兩晃居然開了。笑面虎一看正好,省得他到值班室拿鑰匙了。

而值班室里那兩個正準備下夜班的獄警知道笑面虎平時的德性,走路就像螃蟹一樣,不是踢這個門,就是踹那面牆,因而對剛才那聲響根本沒在意。

笑面虎一頭拱了進來,「你姥娘!」他撲上去揮拳便打。六子急忙把頭低下,他雙手護頭跪在地上。這樣一來,笑面虎也把頭低下了。

正中下懷!老邊、王大虎、陸文海正求之不得呢。說時遲,那時快,一床被子猛地裹在了笑面虎的頭上,緊接著老邊飛身騎了上去,他一把掐住了笑面虎的脖子。

「……」笑面虎這才知道中了套了!可是什麼都晚了。盡管他拼命掙扎,可就是喊不出一點兒聲來。與此同時,他的身子和兩條腿也被王大虎和陸文海摁了個結實,二人揮拳便打。

呂志忠忽的坐起來,他也顧不得肋條如何了,伸手就把跟前的那個罐子抓了起來,只听一聲悶響,笑面虎雙腿一蹬,不動了。呂志忠手里的那個罐子,正結結實實的拍在他的頭上,那罐子登時被拍的粉碎。

老邊把被子撩起來,他又狠命的掐了半天。

「老邊,行了,狗日的已經沒氣了。」王大虎低聲提醒他。就這樣,趴在門口望風的六子,還是沖過來又朝著他臉上一陣猛踹,這孩子受他的氣太多了。

「陸文海,快!」說著,老邊彎腰把笑面虎抱起來,他已經把鑰匙從笑面虎的腰上解下來了。六子急忙打開門,二人左右一看,俯身便朝前方跑去,他們的腳下,竟沒有一點兒聲響。

孔祥雲被攙過來了,他的身上已經穿上了笑面虎的制服,大蓋帽也扣在了他的頭上。而笑面虎呢,此刻正躺在孔祥雲的位置,臉朝里就像睡著一樣,就連他的飯盆也擺在了門口的那張桌子上。

呂志忠終于又和孔祥雲見面了。「孔先生!」

孔祥雲飛快的明白過來,盡管他還不能動,可腦子卻是清醒的。他張口便急了,「志忠,這樣做也太莽撞了!不能為了我一個人,讓這麼多人去冒險,我估計不會成功的。」

呂志忠口氣緊迫,「孔先生,別說了。事已至此,別無它路。听著,這幾個人都是咱的好兄弟,他們把你救出去以後,外邊有人接應你。其它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

恰在這時,外邊傳來了吆喝聲,「開飯嘍,快點兒吃,吃完了都去割葦子!」

六子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剛好能夠把碗伸出來。開門的獄警罵了一句,「小六子,你他媽的把門打開呀,都快懶得 里爬蛆了。」

六子表情痛苦的,「大爺,昨天晚上肚子不好,拉了……一褲子,我怕、怕燻著你老人家。」

「去去去,趕快把飯打給他。」那獄警一听,連忙退到後面去了。送飯的大師傅一一從門縫里把飯盛進去,孔祥雲被掩蓋過去了。

六子把飯端到每個人面前,可是沒有一個人吃。

呼喊聲又起,「出來,都趕快從里面滾出來!」

老邊站在最隱蔽的一個角落里,他渾身繃得緊緊的,孔祥雲就靠在他的身上,另一側則是王大虎。

嘩啦一聲,這間牢房的門終于打開了,不過那開門的獄警只是把門往里一推,他照例又去開別的門了。

六子閃身沖了出去,緊接著他雙眼飛快的往兩邊一瞥,只見紛亂出來的犯人們,把走廊頭上那個獄警的視線給擋住了。

他沖著里面一努嘴,王大虎便和老邊把孔祥雲架了出來。犯人們紛紛往前走,孔祥雲的頭低低的。

「哪里去?」以往每次提押犯人去割葦子,都是前後各有一個獄警把人看好,點過名後再往院子里走。現在,走廊頭上的這個獄警一看兩個犯人架著「笑面虎」就往前面闖,連忙本能的問了一句。

老邊伸手指指前面,「他大煙癮又犯了,我們把他架到值班室去。」那獄警想攔卻又沒攔住,主要是想值班室里還有兩個人呢,架著的又是笑面虎,因而他就沒十分攔。陸文海卻驚出了一身汗,他在後面緊跟著,連手里的瓦片也攥出汗來了。如果此時事情敗露,他只有和這個獄警拼了。

四個人來到值班室面前,不過他們的腳步卻沒停。那值班室正對著他們有一個窗戶,門也大開著,里面爐子上水壺里的熱氣直往走廊上冒。

兩個剛剛接班的獄警一個背向窗戶正在桌子上吃飯,另一個雖然面朝這邊眼楮卻盯在值班日志上,似乎正在查閱著什麼。四個人從窗前一閃而過,他本能的瞄了一眼。「哎,咋回事?」

陸文海說︰「他的大煙癮又犯了,里邊的‘政府’讓我們把他架到大門口去,說是讓他清醒清醒。」里邊的政府指的是里邊的獄警。

「他媽的,上著班就成這個樣,什麼玩意兒!」那人罵著想追過來看,可又想是笑面虎,尤其是里邊的同事都發了話了,想來這三個架人的都是模範犯人,應該不會有事的,因而也就大意了。兩邊這麼一臆想,正好為老邊他們創造了機會,他們直接就來到了院子里。

然而,院子里的情況卻不容樂觀,因為押著那麼多犯人去割葦子,當然需要不少人看著他們了。萬一出現意外情況,或鳴槍示警,或直接擊斃。

此刻,像往常一樣,那些負責警戒的獄警們正從辦公樓上出來,或往腰上系著皮帶,或兩個人抬著一個筐子,那里面盛著割葦子用的鐮刀,屬于管制用具。他們一見這個情況便喊上了,「怎麼回事?誰讓你們出來的!」

老邊喊︰「里邊值班的!他的大煙癮犯了,讓架到工地上涼快一會兒,今天不是割葦子嗎?」僅僅是稍停了一會兒,三個人便直接出門了。

院子里的十來個獄警都朝這邊望,連大門口值班室里的那個人也從門里伸出頭來。這可是最後一關,直接決定他們的成敗。

陸文海干脆豁出去了,他沒有尾隨著直接出門,而是朝那抬筐的兩個人跑了過來,「我來吧。」說著,他接過筐子就扛在肩上了。那兩個獄警還挺受用的,這樣一來不用他們倆往工地上抬了,因而听由陸文海出了大門。

戲劇性就這樣開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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