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驚蟄 第二十七章 5

作者 ︰ 魯河

「韓老師!」眼見著韓春雪走進屋來,呂思魯和呂傳邦急忙雙雙迎了過來。兩個孩子除消瘦了許多以外,臉上倒是依然帶著蓬勃的神情。當然,那疲憊是顯而易見的。

呂傳邦說,「老師,電報我發出去了。」

韓春雪滿意的點點頭,「傳邦,思魯,你們倆辛苦了。」這是韓春雪和自己的兩個學生見面後說的第一句話。

「春雪,你過來,和孩子挨著我近一點兒。」柳夫人讓呂鄉賢擦完臉後發話了,「大伙兒可是都等著你呢。」

韓春雪依戀的坐在柳夫人身邊。

「哥,你先說吧。」這個時候,呂傳邦倒謙讓上了。

「女乃女乃,韓老師,魏爺爺讓我們倆回來,主要是先報個平安信兒,我大爺,張校長,在監獄里都還好,就是剛進去時受了些罪。

「魏爺爺可真行,那麼快就和監獄搭上話了,多虧了過去的一個舊相識。還有壙爺爺,那一家人太好了,直接就找到了縣長頭上,縣長肯定和監獄里過話了,再加上咱們認識的人,張校長和我大爺後來這才不受治了。要不然,可就熬不過來了。數孔老師受的刑最重,他是九死一生啊。」

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兩個孩子經歷的事情太多了,現在想三言兩語把它述說清楚,又怎麼可能呢?更何況呂思魯現在正處于極度亢奮狀態,見到親人後的喜悅已把他樂昏了。

福生問︰「太好了!一家人天天盼哪,盼哪,就怕你們去了誰也撲不到,兩眼一抹黑誤了事兒,咱們的人可就完了。

「可是兒子,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呢?你看看我們誰能听得懂?你魏爺爺怎麼憑空就和監獄里搭上了話?他認識的那個舊相識是誰?是怎麼認識的?壙爺爺就是來過咱們家的那個老先生吧?這我知道。

「可縣長是多大的官,你們怎麼就和縣長猛不丁的認識上了呢?老夫人,春雪姐,你們說我問的對不對?」福生這一連串的問題,也正是眾人想知道的。1876580

韓春雪說︰「思魯、傳邦,你們別急,一件一件的慢慢說。」7658

小翠連忙數落福生,「你急什麼急?看看把兩個孩子累的,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

于是,呂傳邦又接上了,他一五一十的從剛進縣城頭一天開始,到偶然踫見劉世杰,再到拜訪壙恩老先生,詳詳細細說了個遍。

福生驚嘆,「山不轉水轉,誰能想到踫見劉掌櫃?當年在芙蓉街上,他爹和包子鋪倒是挺有名,貴人吶!怪不得咱們的人在監獄里不受治了,他女婿在里邊,縣官不如現管哪。阿彌陀佛!」福生一句佛語,頓時把大家逗笑了。

呂思魯接過來說︰「你們誰也猜不到,那縣長就是九?一八事變後,我們去鎮上游行時,還管過我們一頓飯的喬鎮長,他現在已經是縣長了!」

啊?眾人一听這個吃驚!

呂思魯又把他們如何受喬梓權邀請、深夜長談,以及探監的詳細情況說了個瓷實。末了他問,「喬縣長那個人可真好,他和魏爺爺談了半宿,是在他家里,我和傳邦還進了他的書房呢,他還在劉大爺家的包子鋪里請我們吃飯。那頓飯本來是魏爺爺想請他的,可最後他悄悄讓天翔叔叔先結賬了。女乃女乃,爹,他為什麼對咱那麼好呢?」

柳夫人面無表情,田甜、呂鄉賢、趙紅玉和含香則都偷偷的抿著嘴笑,韓春雪則用心的听著每一個細節,一會兒她的心揪得緊緊的,一會兒她又無聲的長出一口氣,她溫柔的拍著懷中的孩子。

福生說︰「他對咱好就對了,是親三分向,更何況……還是等你大爺平安回來,讓他自己給你說吧。」

倒是呂傳邦覺得福生話里有話,可這個時候不是他提問題的時機,因而只能用心記下了。

一家人終于明白了,每個人的臉上既有傷心,又有驚喜,還有感嘆和寬慰。總之,他們的表情是復雜的。就連呂傳芳和四個弟弟,也靜靜地在那里听得入迷了。他們的神情不時地隨著呂思魯和呂傳邦的敘述而變化,特別是呂傳國,他那一雙眸子里明顯帶著對兩個哥哥羨慕的神色。

柳夫人說話了,「思魯,剛開始你說,咱們的人一進去時受了些罪,你給女乃女乃說說清楚。」

呂思魯欲言又止,他看看呂傳邦,呂傳邦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于是全都看著福生。福生把目光指向田甜,田甜無言的沖他點點頭。

柳夫人又重復了一句,「思魯,你倒是給女乃女乃快著點兒呀!」

福生說︰「思魯,說吧,有什麼說什麼,別讓你女乃女乃著急了。」

呂思魯這才說︰「女乃女乃,我大爺當時被打斷了肋條,到現在他還起不來。張校長比他好不了多少,人全給打趴下了。」

啜泣聲再起。柳夫人渾身急劇的猛一哆嗦,渾濁的淚水從她深陷的眼窩里淌了出來。「忠兒……」

雖然無聲,可是呂鄉賢卻看出來了。「哥!」她嚎啕失聲。

而韓春雪的手上則不由得一用力,她把孩子抓疼了,冬春頓時哇哇大哭。

含香把孩子接了過去,她把自己的女乃頭放進了冬春的嘴里,而她的兒子則在柳夫人的床上睡著了。

韓春雪攏了攏剛才跑散的頭發,「思魯、傳邦,你們倆和爺爺到底見到了孔先生沒有?」

呂傳邦一看,他把這個細節給忘了,于是他又說了一遍。

「這麼說,孔先生危險了。」田甜禁不住喃喃自語。「鄉賢姐,這個消息不能讓孔先生他哥知道。要不然,兩位老人可怎麼撐得過去呀?」

柳夫人說︰「越瞞越是往心上插刀子,要是人家過來問,還不如痛痛快快說了好,讓人家也好有個打算。」

柳夫人長嘆一聲,「唉,天不容好人吶!」她似乎有些累了,于是吩咐,「你們快給兩個孩子做口好吃的,縣城那麼遠,他們兩個小人兒家,也真難為他們了。思魯,傳邦,晚上你們倆再過來,女乃女乃和你們有話說。」

她又拍拍韓春雪的手,「閨女,把心放得寬寬的,把孩子養得胖胖的,劍南他才能放心吶!」

韓春雪含淚點點頭,「老夫人,我明白,你老人家就放心吧。含香,把孩子給我,我去紅玉她們屋里坐一會兒,讓老夫人歇一歇吧。」

福生也說︰「對對對,先讓兩個孩子吃飽飯,剛才光顧問這問那了,然後好好歇兩天。你們倆還得回去呀,爺爺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呂傳國和呂思齊跟出門來,「我們倆也要去!輪也該輪到我們了。」

福生一听非常高興,「行,算你們倆有良心。不過這事兒我說了不算,還得听你們爺爺的。思魯、傳邦,爺爺他沒交代什麼嗎?」

呂傳邦突然想起來了,他驚慌的把棉襖月兌下來,一模那口袋還縫著,這才終于放心了。他用牙把口袋撕開,眾人眼看著他取出一封信。「姑姑,這封信爺爺說是給你的。」他鄭重交到田甜手上。

田甜當時愣了愣,她接信在手,卻沒急于打開。「傳邦,快把棉襖穿上,這麼冷的天也不怕凍著。」她一一給傳邦系上扣子,手指卻被染黑了。「思魯、傳邦,你們倆是怎麼回來的?」

呂思魯月兌口而出,「坐馬車回來的,是壙爺爺家給雇的車,把我和傳邦送到鎮上,我們倆就讓他回去了。」他還悄悄的拉了拉呂傳邦的手。

呂鄉賢驚呼,「你們倆是走著回來的?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她愈發心疼了,「這兩個孩子也是,咱們現在就是再緊巴,魏爺爺也不會不給你們倆帶上飯錢吧?」

呂傳邦笑呵呵地說︰「帶了,可我們倆沒顧上吃。」

田甜注意著兩個孩子的神情,「坐馬車回來的……那你們倆身上的這些煤灰也是從車上蹭的?」田甜這樣一問,眾人這才發現兩個孩子的身上簡直是髒極了,臉上也黑不溜秋的,兩雙手就更沒法看了。

「就是,莫不是那車上拉著煤呢?」福生信口問了一句,他也只是心不在焉而已。

呂傳邦看看呂思魯,「叔,人家拉煤干啥?空車還嫌走得慢呢。嘿嘿,我和思魯哥路過青牛車站的時候,看見站台上卸煤,覺得新鮮就過去玩了一會兒,這才……」

福生樂著指指他們,「你們倆,可真淘,弟弟們可都看著呢。」

「哥,你們看見火車了?為什麼不上去坐一坐呢?」呂思齊實在羨慕的說。

「思齊,那火車是拉煤的,不能坐人,一坐還不成了煤猴子……」呂思魯一看自己身上,他連忙掩口不敢說了。

小翠迎面走了過來,「快著點兒,先別說了,一人一碗荷包面,雞蛋還是西鄰張大娘從牆上遞過來的呢。」

院外,井上峪的鄉親們都圍成了團,「回來啦,可回來啦!這說明有信兒捎回來了,就是不知道是凶還是吉呀?」

「大爺,咱趕快敲門問問吧。」

「三兄弟,別價,先讓人家一家人說說哭一場,再敲門也不遲。唉,我一說話就想流眼淚。」

「嫂子,俺也是。思魯和傳邦這兩個孩子可真能,當了大用了,從縣城到咱這里可不近呢,就是不知道人咋樣了?」

「嗨,這話說的,到了人家那一畝三分地里,就和進了閻羅殿一樣,想也能想出來,身上又被安了罪名,能有好嗎?」

「就是,沒準兒不死也得扒層皮呢。可憐見的,呂大夫他們三個可是細發人,憑空遭這麼大的罪,作孽喲。」

「快別說了,孔先生他哥哥跑來了……」

福生把門打開的時候,鄉親們忽的一聲涌了進來,他們問長問短,牽腸掛肚,尤其是女人們,哪一個不是眼淚汪汪的?此情此景,讓福生又想起了呂志忠他們剛被抓走時的情景,井上峪的鄉親們幾乎見天價紛紛過來噓寒問暖,那人數比現在還多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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