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民的聲勢很大,雖然他們每一個個體都沒有太強的戰力,但在嚼了赤鵑花之後,也算是比較難纏了。在加上見到所有仇恨的根源——王族的人就那樣光明正大地飛在半空,一時間新仇舊恨統統涌上心頭,震天的喊殺聲如同海嘯的巨浪一般。
「過了點吧。」藏卿身後塞住耳朵,原本他還擔心要是吸引力不夠無法召集到足以動搖敵軍根本的數目。但現在看來,這完全是自己多慮了,索安嶺拉仇恨的能力遠遠超過了他的預估,他現在甚至懷疑就算索安嶺跑到浮空島邊上跳下去,這些罪民也會傻傻地跟著「殉情」,實在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多此一舉的籌劃……
白童也感到一陣驚訝,只不過因為平齊的死,他多少也能理解那些罪民的仇恨,一時間也不由有些感慨。不過他的感情卻也不夠豐沛,感懷了一瞬便恢復了過來,雙眼盛滿瓊漿般的殺意,只等著將那些罪民狠狠地灌醉過去。
整個計劃里,索安嶺自然是作為核心的存在。但是白童所承擔的任務也並不輕松,他必須要激怒那些罪民,讓那些罪民們將他當做主要的攻擊目標。
這樣一來,索安嶺在半空吸引罪民的注意力,白童在下方牽制住已經達到荒蕪圈內的罪民,兩相合力之下,才能匯聚到最大的數目一網打盡。
至于藏卿……呃,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在邊上搖旗助威。
雖然因為空羽罌粟的毒害而無法凝聚出翅膀,但是磕了藥的罪民們腳程也並不慢,僅僅十分鐘左右,便有第一個罪民沖進了荒蕪圈之內。
索安嶺當即便是一個火球砸了下來,當頭便把他重新砸出了圈外,雖然不至于致命,但也有段時間不能動彈了。
「區區螻蟻,也相近本王之身,自不量力!」
索安嶺可以壓低的聲音從半空波散開來,僅憑一人之力,發出的聲音竟然完全不下之前罪民的山呼海嘯,顯然又是用了什麼稀奇古怪的頌。
藏卿忍不住又把耳朵堵住,心中抱怨你們就不能安安靜靜地打麼,有必要來回都要扯呼幾句,好玩啊。
不過想歸想,索安嶺這麼做的意思他卻很清楚,不論是妖精還是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不讓他做什麼,他就偏要這麼去做,更何況現在開口的是他們的大仇人。經索安嶺這麼一喊,那些罪民絕對擠破腦袋也要沖進這荒蕪圈內。
看著那密密麻麻像是雨前螞蟻一樣涌進荒蕪圈的罪民們,藏卿也忍不住輕輕搖頭。
能殺人的,不僅僅只有刀劍火雷,有些時候只一句話便夠了。
所謂的命啊,就是這樣的賤,不管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慢慢地擰起眉頭,遠處的黑冰已經越來越近了,那些放在眼前看巨大無比的黑色冰柱在天空中看細得就跟牙簽沒什麼兩樣,一根根排列成圓陣,將黑點一般的葬儀冰王座護在中央。
藏卿沒听蕊秋提起過什麼冰王圓陣,對于黑冰這種考究的排法也沒什麼想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半空中那一圈圈的黑冰,他就有種看到了一個黑色大繭的感覺。
就好像,蕊秋在靠著這些冰陣,逃避著什麼一樣。
思前想後,估計這事情跟索泉月兌不了關系。撓了撓頭,他也不由得一陣頭大,別的問題他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但是男女關系這方面的事情,他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鳥,就算是相幫也是力不從心啊。
不管這麼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和蕊秋踫面的時候再說吧。
藏卿是這麼想的,但是蕊秋卻正好沒照著他想著的來,當黑冰圓陣移動到差不多距離荒蕪圈上空十幾米位置的時候,便直接停了下來,看那樣子,似乎只打算震懾索安嶺,並沒有直接出手的打算。
有這麼一個危險人物盯著,索安嶺確實也不敢托大,不過下面有白童在,他倒也不擔心,在加上那些罪民也攻擊不到他,干脆就毫不作為地停在半空,只等著荒蕪圈這個大缸被罪民填滿的時候出手砸毀。
但索安嶺也不打算就這樣干等著,蕊秋和他之間的距離也不算遠,兩人現在身在半空,只要控制好音量,很容易就能在下方人無法听到的情況下交談。
只不過雖然有了開口的意願,但是索安嶺卻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話開口。不是他的語言組織能力不行,只是蕊秋現在的身份卻是特殊了一些,索安嶺一時也不知道應該以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去接觸她。
仔細地考慮了一會兒,白童已經跟罪民們戰成了一團,這樣的混戰,對于他這樣精通近身搏斗的戰士來說是最為如魚得水的環境了,他甚至連魔醒都沒有用,藍金武裝往身上一套便自在地穿行在罪民之間,出手一次就放到一人,動作輕巧得像是點水的蜻蜓一般。
而藏卿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索安嶺雖然至今沒看他出過手,不過想想他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想來應該是有幾張底牌在身上的,也不需要自己太過擔心。
看著荒蕪圈里的罪民越來越多,索安嶺也明白自己要是再猶豫的話,估計跟蕊秋一句話都說不上了,也不再考慮那麼多,直接抓了句腦子里剛閃過的話就提了出來。
「我見過你弟弟了。」
突然問出這一句,索安嶺自己也覺得有些突兀,不過既然已經拿這個當開頭了,也就只能順著說下去了。
「真沒想到把我逼到這份上的人會是他。」
蕊秋依舊沉默,漆黑的冰柱以一種緩慢卻又穩定的速度慢慢旋轉著,讓外界的人完全無法看到處在最中央的她是什麼樣的表情。
「看樣子我當初真是不該一心都投在宇光家里,這妖精界也也不僅僅只是我們兩家的妖精界啊。」
這句話自嘲的味道已經很重了,照理說蕊秋就算是認準了自己是她的敵人,也不可能絲毫反應都不給自己,再加上還有索泉這一層關系在,無論如何……
腦中想到索泉,就好像腦層里的電流一下子放大了千萬倍以下,整個人突然不自覺地麻了一下。
蕊秋現在的反應太不尋常,不尋常的反應必然是因為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而發生的是什麼事情……
索安嶺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太過遲鈍,當初他和藏卿離開住戰線的時候和蕊秋戰在一起的索泉,而此刻索安嶺會出現在這里,還是這樣的一個狀態,到底發生了什麼,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索安嶺突然間覺得很累,一種發自內心的勞累,好像整個心髒一下子凍了起來,並且寒意還沒有就此止息,像是在牆上生長的爬山虎一般慢慢爬滿了他整個身軀。
索安嶺一時間僵在半空中,覺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一尊冰雕一般,他很累,累得不想去想任何的事情,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回放,好像冤魂的詛咒一樣揮之不去。
他的三個孩子都死了……
都死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般脆弱的一面,雖然他現在停在半空,從外面看似乎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他自己知道,在這層表皮之下,他的整個內在已經完全萎縮了,萎縮成一個干癟瘦小的,曬干了的核桃一樣的軀體,那才是現在的他。
索安嶺不覺得自己會就此被打倒,但是他知道,這一刻,他是真的累了,這種疲勞無法控制,就好像你無法控制水的蒸發一樣。他拼盡全力低下頭看了一眼,荒蕪圈還沒有被填滿,但是也差不多已經擁擠得沒有多少空地了,估模著算是填滿了七成。
就這樣吧,索安嶺動了動嘴唇,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干得離譜,踫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兩張砂紙在相互摩擦。
白童只覺得放在自己的懷里的一塊菱形晶體突然燙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索安嶺給自己的信號。環視了一圈發現荒蕪圈並沒有達到飽和,忍不住微微蹙眉,不過既然索安嶺已經給出了信號,他也不做遲疑,凌空一躍朝著邊上的密林沖去。
圍在他邊上的那群罪民自然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他,但是還不等他們有什麼動作,隨著一聲巨大的炸響,整個荒蕪圈像是一瞬間張開的花苞一樣,裂縫一瞬間便彌漫了整個圈子,緊接著土層便在一聲聲「 啦」聲中分裂成一段段的不規整長條形翹了起來。
但是長條形也僅僅只是過度而已,總共五秒時間,整個荒蕪圈里就已經找不到能完整躺下一個人的土石岩塊了。白童也沒想到這地方會崩潰得如此之快,如果再晚一步,如果在之前他有所遲疑的話,說不定他也得掉下去,畢竟,他可沒有妖精能夠凝聚翅膀的能力。
但是當他落在密林厚實的土地時,卻發現身後的情況有些不對經。
爆炸聲響起時的慘叫已經消失,但荒蕪圈卻沒有安靜下來,反倒不斷有安心的吐氣聲傳進耳里。
一回頭,白童直接就愣了!
整個荒蕪圈,並沒有如想象中直接化成了一個大坑,雖然原本作為立足地的土層已經不在了,但是這個空缺卻被一整塊的黑色冰晶所替代。
白童立刻抬頭,這樣的情況只可能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與此同時,索安嶺也顧不得什麼別的東西,扭頭盯住蕊秋所在的方向。
就算是第九幻境界的她,也不可能一口氣做出這樣巨大的冰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可能是燃燒了生命力的透支發揮。
這家伙,在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