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冰晶阻隔了光線,冰陣最內部的空間,就像是深淵的底部一樣,陰冷而黑暗。
而在著陰冷與黑暗之中,藏卿與蕊秋四目相對。
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女人,藏卿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蕊秋是一種什麼樣的關系,朋友,姐弟,應該都不能很好地歸納那種感情。一開始的時候,藏卿不否認自己對蕊秋是有一種男女之間的好感的,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如果夏宛兒是從一開始便閃耀在他心里的女神的話,那麼蕊秋就更像一個兼具損友功能的大姐姐。
等到後來知道蕊秋已經有了愛人,甚至有了兒子之後,藏卿心里那份淡淡的愛情就徹底轉變成了友情。
只不過,雖然感情的性質不一樣了,但是蕊秋在他心中的地位卻從來沒低下來過,此時此刻看著她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個狀態,他是真的很心疼。
他寧可蕊秋現在就是他的敵人,毫不留情地朝他攻殺過來,也不希望她是這個樣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藏卿柔聲問了一句,靈光的腦子這時候似乎變成了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安慰。預言到了這個時候總是顯得異常蒼白,但偏偏藏卿只能借助于此。
蕊秋看著他笑了笑,或者說兩腮的肌肉微微緊了緊,卻終究沒有開口。
藏卿看著她欲言又止,翻身從索安嶺的手上跳到了葬儀冰王座之前的一塊黑冰之上,蕊長歌也不用自己再繼續抱著,跟著站在了黑冰之上。
看到蕊長歌,蕊秋的眼神變了變,但依舊還是沒說什麼。
「老索,你……你先出去一會兒行麼。」在黑冰上站定,藏卿猶豫了一下,扭頭對索安嶺說道。
「嗯?」索安嶺一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藏卿這要求稍微有些過分了。
「我想跟他單獨說些話。」藏卿輕輕對著索安嶺鞠了一躬。
這倒讓索安嶺有些驚吃驚了,藏卿這樣請求他同意一件事情倒還是第一次。
對于藏卿的重視之情他一直都沒掩蓋過,反倒是藏卿一直都油鹽不進地讓他找不到「示好」的機會,像現在這樣認認真真地主動要求什麼更是沒有過,權衡了一下他的價值,索安嶺最後點了點頭,換影頌催動,傳送出了冰陣的內部。
至于藏卿和蕊長歌的安全,他倒是完全不擔心,就算蕊秋現在是敵人的身份,但是這兩人和她之間的關系卻絕對不是著一層敵我之分就能隔斷的。
看著索安嶺消失在原地,藏卿慢慢直起身子,轉過身笑著對蕊秋說道,「你這樣子讓我壓力很大啊。」
「壓力大?」蕊秋的聲音很輕,不過終于是又開了口,看樣子讓索安嶺離開確實是沒錯的選擇。
「當然了,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搞婚外情被抓奸的負心漢一樣。」藏卿擺出一張苦臉,規規矩矩地安慰跟他相性不合,還是這種方式最適合他。
銳氣也確實忍不住露出了笑顏,雖然笑容很是虛弱,不過終究是笑了。
「你還是老樣子啊。」
「是啊,也沒過多久,能變多少呢。」藏卿攤手一笑,「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認識的蕊秋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發生了什麼麼……」蕊秋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白已經幾乎爬滿了血絲,看上去就仿佛雙瞳變成了血紅色一般。
藏卿忍不住一驚,回想起那塊填滿了整個荒蕪圈大坑的黑冰,他雖然不像索安嶺那麼經驗豐富眼光老道,不過看著蕊秋這個樣子,還是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是怎麼回事。
「我殺了索泉。」
兩行血淚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慢慢溢出她的眼眶,粘稠的鮮紅痕跡留在臉頰之上,讓她柔美的臉龐呈現出一種鬼怪的妖異感。
蕊長歌忍不住躲到了藏卿的身後,他似乎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
藏卿伸手模了模他的腦袋,他之前一直在猜測到底是什麼事情讓蕊秋變得這麼消沉,蕊秋的性子跟他很相似,都是那種沒心沒肺的類型,這樣的人,實在是很難找到什麼能讓他們一蹶不振的事情。
但是感情這種東西,不管對生命樣的人來說,都是一樣脆弱的地方。就算是藏卿和蕊秋這樣把真心永遠藏在堅殼里的人,也會有保護不到的軟肋。
對于藏卿來說,那軟肋就是朋友和夏宛兒,而對蕊秋來講,就是索泉。
這樣的情況下,貿然把蕊長歌的身份說出來,估計只能對蕊秋造成更大的刺激。
但是蕊秋現在這個樣子,顯然不適合在從長計議了,必須立刻就拿出應對的辦法來。
如果這時候把藏卿的腦殼掀開的話,估計可以看到里面如如同一鍋煮爛了的粥一樣的情形,藏卿雖然不敢說自己聰明一世,不過現在卻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糊涂一時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想了好一會兒,藏卿最後卻依舊只能說出這麼一句像是喊口號一樣的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罵自己一頓,難道就真的要眼睜睜看著蕊秋死在自己面前麼。
不行,自己絕不會讓黨秀兒的事情再一次發生,絕對不會!
大腦飛速地轉動,一切在記憶里似乎能對現在的情況有所幫助的事情全部被提了出來,巨大的信息量讓藏卿只感覺大腦仿佛要炸裂一般的劇痛。
在這樣的局通知下,完全是無意識的,大否彌天咒突然自行施展了起來,金色的大佛虛影慢慢在身後顯現,而藏卿焦躁的神情也變得平靜了下來,變得淡然如水。
「索泉不會希望你死的。」冷靜的語調,像是用刀在冬日湖面上刮下來的薄冰一樣,「不管他是因為什麼而死的,但我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會希望你也跟著他一起死去。」
蕊秋看著他不說話,嘴角也已經溢出了鮮血。
「蕊秋,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看著蕊秋完全無動于衷的樣子,藏卿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語氣卻一下子變得嚴厲了起來,語氣就仿佛是斥責沙彌的方丈一樣。
「大概是你們妖精界太過太平了吧,在本界,每時每刻都有數不盡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他們或許沒有名氣,沒用能力,庸庸碌碌地過完不算長的一生,但就算是這樣,難道他們的性命就渺小了麼,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整個本界估計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活著了。」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的,就算跟其他人有關系,也只是用那層關系在充實作為‘自己’這一個體的存在而已,你這一生所感受到的任何情緒,不管是欣喜還是悲痛,都是在不斷完成這一目的。就好像將一團團的軟泥塑造成神佛的泥像一樣。」
「說的再明白一點,不管你的心里對其他事情有多麼重視,你依舊是在為你自己而活,即使你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它也是那樣客觀存在著的。」
藏卿一氣說完,緊緊地盯著蕊秋的雙目,淡漠的目光仿佛看著遠山。
「你這是在偷換概念。」蕊秋看著他,笑了笑,她不否認藏卿的雄辯確實打動了她,但打動和說服是兩回事情,從索泉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存在什麼說服了。
「嘿,或許吧。」藏卿也跟著笑了笑,之前那一長串,雖然是為了說服蕊秋,但是說出口的時候卻連他自己也覺得腦中似乎有什麼地方開了竅。
「不過不管怎麼樣,我不會讓你死的。」藏卿伸手踫了踫鼻尖,耍帥這種事情他總是做不好,不過這一次,他覺得自己這個動作還是蠻到位的。
不再說些什麼,藏卿直接一個轉身從身後的冰柱空隙間跳了下去,直直朝著下方的黑冰墜落而去。
背後巨大的佛影也跟著調整動作跟著索泉下墜而去,在下面的罪民看來,就仿佛一座金山朝著他們迎面壓了過去一樣。
一直在半空待命的索安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跳下去的藏卿,但是猶豫了一下,卻沒有出手。
藏卿並沒有向他傳音,顯然是不需要他的幫助,再加上他確實很想看看藏卿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眼前的黑色地面越來越近,這種即視的恐怖感讓人很不舒服,在加上風拉的臉頰生疼,他干脆就直接閉上眼楮,右手比出大拇指伸過頭頂。
大否彌天咒!
藏卿是不知道蕊秋要凝出這麼一大塊黑冰需要耗費多少精力,但他現在已經懶得去想這麼多了,既然維持這塊冰晶會讓蕊秋死去,那就將這塊冰晶破壞變好了。
你凝出一次,我就破壞它一次,藏卿完全拋棄了其他想法,他現在所想的只有一點。
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