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對前方的估計一點都沒錯,李諒祚即使再年輕氣盛,當他來率領十萬大軍出了渭州城堡幾百里,看見對面角廝羅的對陣,心就涼了一半。
六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是艷陽高照,一會功夫就已經烏雲密布,李諒祚率隊沖上附近高出土丘,驚雷之中猶見對面黑壓壓鋪天蓋地的陣營,角廝羅的軍隊已經布好了陣腳,就等著他來,粗略見營盤估算來兵竟然有自己的兩三倍。陣營之中旌旗招展,角廝羅的大軍氣勢磅礡。
一道閃電劃過,李諒祚身邊的衛兵的馬匹竟然向後退了幾步,李諒祚回過頭來竟然見自己部隊身邊士兵和馬匹神情帶有懼色。
漫咩大將提馬來到李諒祚身邊說到,看到對面這個陣勢,自己久經沙場已知勝算極少。還沒等漫咩說話,耳听得鼓聲大作,夾雜著沒雷之聲,從對面角廝羅陣營中突然陣列分成左右,從中間沖出一隊騎兵。
李諒祚和漫咩定楮觀看,不對,不是一隊騎兵。角廝羅陣列開口變大,後面騎兵如潮水般涌出向他們沖來。漫咩急忙回頭觀看,竟發現自己李諒祚部隊還沒列好隊伍。
漫咩再看李諒祚,皇上情急之下一聲號令已經帶著如同散沙般的隊伍沖過去。漫咩心中著急,這個皇上可是太年輕莽撞,他急忙拎刀催馬趕上去護駕。
李諒祚的隊伍剛和角廝羅的隊伍對面餃接,就已經支撐不住,角廝羅的大軍如同洪水般眼看就要淹沒了李諒祚所帶的隊伍,不過一箭的距離,雙方的騎兵又是在對沖,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在前端交錯的地方,頓時激蕩起一片耀眼的金屬聲,馬蹄聲,雷聲轟鳴,戰鼓雷雷,掩蓋了士兵們驚心動魄的慘叫。
李諒祚的先頭騎兵一對陣,就有無數人落馬!角廝羅的騎兵隊列依然密集,先頭的隊列這些強悍的藩兵即便是同伴落馬,連看都不會去看一眼,只是一個勁的催馬,手中揮動大刀長矛,紅著眼楮朝著李諒祚的隊伍沖!李諒祚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是虎落狼群,他只剩下憑著一夫之勇招架,此時已經盔歪甲斜大汗淋灕。
眼看西夏年輕小皇上就要命喪疆場,老將漫咩帶部隊趕上沖到李諒祚馬前,一邊替他阻擋這角廝羅的騎兵,一邊用西夏士兵的隊伍掩護李諒祚一條退路。李諒祚又驚又恨又無奈,調轉馬頭朝回跑,西夏軍隊後隊變前隊,兵敗如潮。
李諒祚一口氣跑了幾十里,回頭看去,稀稀拉拉的騎兵部隊跟著自己回撤,走的慢的步兵在後面一邊抵擋角廝羅,一邊潰不成軍的跟著後撤。此時傾盆大雨,李諒祚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好容易看到老將漫咩跟了上來,李諒祚如同見到親人般,就差撲到漫咩的懷里。
大雨阻滯了角廝羅的追兵,讓李諒祚稍微喘口氣。見天色已黑,休整點兵,這才發現帶出來的十萬大軍還剩下六七萬,李諒祚稍稍定了下神,還好,這比他剛才做的最壞的打算已經強多了。
天黑來的時候雨停了,剛剛經歷生死大難的西夏部隊,人困馬乏又被大雨淋了一通,士氣低落。扎好的營盤之中,不時傳來傷病的哀痛之聲。
晚飯還沒吃完,已經整頓好了正在沖鋒興頭上的角廝羅的部隊,又發起偷襲,這次幸好漫咩提醒了李諒祚,李諒祚不敢硬踫,慌忙繼續帶兵撤退。這一個晚上,李諒祚身後漫天遍野的廝殺聲,角廝羅大軍火把照亮血色黑夜,天蒙蒙亮的時候,李諒祚回到了渭州漫咩預先命修築的渭州巨大城堡。
城門的大門牢牢的將角廝羅的部隊阻隔在了城外,李諒祚這次驚魂未定的清點人馬。這次所帶的大軍只剩下了三四萬。李諒祚站上城頭,見角廝羅大軍逼近城下,陣營不但不亂似乎對方兵丁毫無損傷。看的李諒祚的雙腿微微發抖,他並不是害怕,而是僥幸。
李諒祚急忙召來漫咩大將,聞听此城中已經備足糧草,現在對于角廝羅部隊來說是遠行,對方人馬眾多,時間長了補給就會出現困難,只要能堅持十日,角廝羅無心戀戰必定撤軍。
看著漫咩信心滿滿的描述,李諒祚這次放下心,功高莫過救主,李諒祚對漫咩深深一躬說到︰「此番多虧漫咩將軍,否則朕已經是戰場上的一孤魂。」
漫咩見李諒祚如此舉動,心中也是感動,他忙還禮到︰「皇上不必如此,微臣自當保護聖上安危,以盡臣之忠心。」他說的時候心中祈禱,王旁這預先做好防守之計最好奏效。
酷夏之時天氣炎熱,角廝羅軍隊人數眾多,此次帶隊的正是角廝羅的兒子董氈,他見已經大敗西夏軍隊,眼前這座巨大城堡著實易守難攻,而且再攻幾日怕西夏後援跟上,不到十日董氈無心戀戰下令退兵。
李諒祚站在渭州這座城堡的城頭之上,看著角廝羅的部隊如退潮般慢慢褪去,他和漫咩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李諒祚心中佩服漫咩的先見之明,于是感激的說到︰「此番多虧漫將軍,提前在這里做了準備,不然真是我命休矣,西夏危矣~」
漫咩見李諒祚這麼說,眼看著角廝羅的部隊撤了兵,見時機成熟于是從懷著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李諒祚。
李諒祚不知道漫咩所遞是何信,此時他已經杯弓蛇影,真擔心是什麼壞消息,打開一看,竟然是王旁寫給漫咩。建議漫咩發兵路上提前擇地預先設防。
李諒祚看罷此信,突然哈哈大笑,笑中自有無奈之情,笑罷李諒祚仰天長嘆︰「想不到竟是王旁救了我一命!」此時他已經對王旁心悅誠服,想著前兩次無誠意暗自愧疚,事已至此願賭服輸,只等回到西夏對通商之事好好听听王旁的計議。
他想的很好,卻不知道興慶府之內也在醞釀一場血雨腥風。李諒祚兵敗的消息傳到了興慶府,興慶府的街頭到處都是翊衛司的部隊。籍辣慶帶人到邸店找王旁,打算拘禁王旁的時候,王旁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同他的兩個侍衛出了興慶府。
王旁並沒走遠,誰也想不到,他就在興慶府外不遠的承天寺塔內,承天寺塔是在一座禪院之內,這座外觀十三層、內十一層的磚樓閣式塔,呈八角形。微風吹來,塔鈴叮當,愈顯出禪院的幽靜。登塔眺望,興慶府全貌盡收眼底。
西夏人自李元昊以來篤信佛教,這里是賀行遠的幾個徒弟為王旁安排的最好的避身之所。王旁掐著手指頭估算著李諒祚就快回來了。
此時皇宮之內梁珞瑤听到消息,她剛要傳懿旨召集群臣,卻見漫常突然闖進福寧宮。梁珞瑤看見漫常擅闖有些惱火,剛要發怒卻听漫常說到︰「啟稟皇後,興慶府城中大亂,翊衛司籍辣雷帶兵關上了城門,為了保護皇後和太子的安危,臣已經命令封鎖了內宮。現在就請皇後移駕到潛龍宮照顧太子。」
梁珞瑤一听太子在漫常手上,肺管都要氣炸了,沒有太子她拿什麼詔令西夏群臣,這個國相爺和籍辣雷關鍵時刻都死哪去了。
國相爺梁乙埋,此時正被李錫哩監視著,王旁不斷的暗示,李錫哩再傻也知道皇上不在興慶府,而且發兵大敗。眼下看住國相爺的任務就成了李錫哩的工作要點。
現在只有籍辣雷傻呵呵等著皇宮內配合的,帶兵關上了興慶府的城門,站在城頭之上,他正洋洋得意的看著李諒祚的殘軍由遠而近列于城下。
漫咩沖到陣前對著城頭高喊︰「聖駕班師回朝,為何大關城門?」
籍辣雷看看城下李諒祚兩三萬的殘兵,別說和自己翊衛司相同兵力的抗衡,周邊府城的兵力他們都來不及調集,更何況皇後有太子在握,只要朝廷之中一翻臉,廢了李諒祚那麼此次政變也就成功了。
籍辣雷哈哈大笑,得意的大聲喝到︰「漫大人,你可是老糊涂了,現在聖駕正在宮中嗷嗷待哺。你去跟李諒祚說了,讓他宣布退位或許可以回到皇宮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漫咩咬碎鋼牙,這個背後偷襲的無恥小人,他恨不得飛上城頭將籍辣雷的腦袋揪下來。
李諒祚此時也知道興慶府中有變,他將信將疑的從隊伍中向城頭望去,心中惦記宮內的老婆孩子更擔心自己的皇位,此時已經大敗過一次的他,已是心急火燎。想強行攻城但不不想自己辛苦的基業毀于一旦。
李諒祚的士兵更是心急如焚,多數人興慶府內還有家小,一時間人心大亂。值此千鈞一發之際,籍辣雷身後的翊衛司精兵中,闖出一人高聲喊道︰「聖上不要驚慌,武蘇在此!」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這高喊之聲,武蘇揮起手中的鋼刀,從籍辣雷身後躍出。籍辣雷聞聲剛剛回頭,嘴才張開沒出音就被武蘇一刀將頭砍下,武蘇抄起籍辣雷人頭就扔下城頭,籍辣雷死尸倒地,城頭一陣大亂,同時一聲炮響,皇城之中沖出飛龍苑人馬救駕。
翊衛司隊伍頓時陣腳大亂,漫咩高聲喊道︰「城中兵卒,開開城門恕你們無罪,免于自相殘殺。」
呼啦啦城門大開,士兵趕緊跪倒一片,迎接聖上回朝。李諒祚看了一眼,城頭的武蘇,只見武蘇立于城頭很是威風。
武蘇哪里是威風,他是被自己都嚇傻了,翊衛司平時不打仗,他們很多都沒殺過人。此時武蘇的腿已經嚇得僵硬了,不是不想跪,是這根神經麻木了,他還在城頭微微發抖,但是卻讓李諒祚記住了這個武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