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風吹著,遠方山脈綿延起伏,「猿哮崖」上一個少年正迎風傲然而立。那少年約麼十四五歲,身材高高大大,樣子意氣風發。他懷里抱著劍,眼神凌厲,俯瞰崖下,忽而放聲大笑,笑聲充滿了欣喜,自言道︰「終于到了極東之國‘布庫’」。
那少年名叫白一辰,海雲國貴族。從小喜武尚道,且天賦一秉,終日與劍為伴,練就了一身絕世本領,馳騁于天下,至十二歲那年已鮮遇敵手。
因繼承了海雲國皇族特征「貓眼」,故人稱「貓眼劍客」。他年紀雖小,但已是久行于江湖,打敗所經各國高手,而他下一個目標就是以「道」而聞名的「布庫」國。
漸行到午後,貓眼劍客在一家路天飯館酒足飯飽後,忽听到一陣鞭炮鑼鼓聲由遠即近,熱鬧喧天地傳來。
接著飯館里吃飯正酣的客人忽然丟下碗筷蜂擁跑去看熱鬧,原來是布庫國四大家族中的「鄔蘭堡」和「夏候府」今日聯姻,喜結連理。
一辰本無心理會人家嫁娶之事,只是一旁老者不停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與旁人八卦,這才得知原來這鄔蘭小姐並非自願嫁到夏候府,只因家中有一個怪胎弟弟,被逼無奈只得听從父親安排,先嫁于夏候府痴兒少爺以作交換,待三年後,她弟弟長大成人便可迎娶夏候府小姐為妻,光耀門楣,承接香火。
一辰無意听風此事,不由冷淡一笑,自言道︰「世間愚痴之人還真是不少。」隨後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迎親的車隊還沒走遠,一陣勁風夾雜著細碎砂石呼嘯而過,車隊因此方寸大亂。馬在驚恐之中蹄狂亂踏,穿紅袍的迎親者相繼被掀翻下馬,整個場面一下子陷入到混沌之中。轎夫丟下新娘,吹鼓手丟下樂器,他們惶惶之下四處逃躥。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從空中疾馳而下,眉宇凜然,迎風沖著迎親隊伍大叫道︰「小姐,我來救你了。」說完,便在慌亂的人群中,劫走了喜轎中的新娘。
一辰見此頓覺可笑,本無心多管閑事,忽見那少年手中明晃晃的寶劍,心頭一震,暗想︰「真不愧是東盛道學之國,初來此地便有如此收獲。」
一辰看到那少年手里所持的劍並非一把普通的劍,那把劍的劍身筆直而剛毅,揮舞間白茫茫的劍影宛若長虹劃過無邊天際,遠遠就能感受一股浩然正氣,懂劍的人一看便知此劍乃傳說中的「十二名劍」之一,號稱「君子劍」的「白虹」,在「名劍榜」上排名最末。
此劍雖排在末端,但絲毫不影響對一辰的吸引。一辰不覺暗自偷笑起來,心道︰「該是換把劍耍耍的時候了。」
說是遲,那時快,就在旁人還在看熱鬧之際,一辰早已暗中跟隨那少年和新娘而去。
追馳了幾里地,那少年和新娘也沒跑多遠,就停留在一處隱蔽的山崗上。因是跟蹤,一辰自是怕被人發現,故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溜上到離他們較近的一棵樹上,悄無聲息地觀察他倆的一舉一動,听著二人的對話。
兩人沒談多久,似乎有些話不投機,爭吵起來,雖不明緣由,但一辰能確定的就是這少年不願看到新娘嫁人,而新娘卻偏要嫁人不可,想來這兩人關系定是不一般。
說起這鄔蘭小姐在布庫也算是首屈一指的才女,從小習文,博覽群書,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因父親之命難違,不得以下嫁夏候府痴兒「夏候榮寶」。
而夏候榮寶也並非天生愚痴,與那鄔蘭小姐也算淵源匪淺。只因七年前鄔蘭小姐與同伴在山間玩耍,不慎跌下懸崖,幸好被途經而來的夏候榮寶所救。
夏候榮寶那時身單力薄,救人心切,未顧及自身安危,將那鄔蘭小姐救起後,自己竟失足跌落懸崖,摔成重傷,變成如今這副痴樣。
鄔蘭小姐將這個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告知那少年後,那少年竟沉默了。在道義上,他沒理由阻止人家報恩。痛定思痛後,終下決心,舍己小愛成她大愛。
情雖逝,但終難忘,想著離別,這對咫尺天涯的戀人終無法抑制內心情感,抱頭痛哭起來。
一辰躲在樹上見他倆一把鼻涕一把淚,抱得熱火朝天,肉麻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差點從樹上掉落下來。
其實那少年原是鄔蘭家的下人,名叫「江晉飛」。只因從小習武,且武藝高強,遂將他安排在鄔蘭小姐身邊當士從,本想讓他在必要時充當鄔蘭小姐保鏢,可沒想到二人竟會日久生情。
鄔蘭老爺知曉此事後,勃然大怒,打了他五十板子,將他逐出了鄔蘭堡。即便被趕出,他依舊不死黃河心,隔三岔五、三天兩頭跑到鄔蘭堡滋事,揚言要帶鄔蘭小姐月兌離苦海,一來二去鬧得整個鄔蘭堡雞犬不寧。
鄔蘭小姐整理好鳳冠霞披,重回迎親隊伍,坐上花轎漸行漸遠地消失在喧鬧的人群中。
江晉飛眼里盛滿哀傷,目送心愛的女人離去。整顆心支離破碎,感慨滄桑,「事事難意料,造化易弄人」。
「躲在人家背後看了這麼久不嫌累嗎?」江晉飛這時突然開口,那語氣明顯是說給一辰听的。
一辰躲在暗處听到此話很是驚訝,他一向自詡輕功了得,怎會留下馬腳被他發現?想著既然被發現,那就以身相見是了。
「哈……」一辰笑著從往來的人群中走了出來,徑直走到他背後,拍手笑道︰「多情公子傷離別,莫莫小姐了塵緣,晚霞只恨黃昏短,誰懂離燕孤望誰,精彩,精彩!」。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跟蹤我這麼久究竟有何企圖?。」江晉飛轉過身,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著他。
「談不上企圖,只是見閣下你氣宇不凡,加之手中這柄「白虹劍」,想必當今世上無幾人能敵?」一辰面上雖笑,但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他手中的劍。
「看不出你也是懂劍之人。」江晉飛橫眉冷笑,神色中盡是趾高氣昂的不屑。
「‘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是問縱覽世上千劍萬刃的我又怎會不識‘白虹’?」一辰以高傲之姿,回敬他那副盛氣凌人之態。
「年紀不大,口氣倒還不小。」江晉飛沖他眉飛一笑,鄙夷而淡定。
「少廢話,我倒想見識一下這‘白虹’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般厲害?」一辰話畢,目光陡凜,手中紫劍卷著漫天塵土,已朝他襲至而來。
「哼,不自量力!」江晉飛不為所懼,冷俊一笑,見他來襲,不由撥劍相迎。
他們二人以劍會友,招招使得精彩紛呈。從街頭打到巷尾,沿途雞飛蛋到,頂掀瓦落,嚇得過往行人抱頭倉皇逃散,直至打到城頭以西的一座荒廢碉堡門前方才勉強停下。
一辰將劍橫在胸前,觀察對手的一舉一動。他那股謹慎和小心已使他不自覺地展開金色貓瞳。江晉飛見他天賦異能,頗為意外,跟隨鄔蘭小姐博覽群書多年,對海雲國貓瞳略知一二,不由莞爾笑道︰「原來你是海雲國的貴族。」
「你怕了嗎?」一辰對自己的血統甚是驕傲,不由得意起來。
「我只是覺得有趣,貓一般的眼楮不知是否真的那般厲害?」江晉飛說著,趁其不備,疏忽之際,便是一劍橫掃直劈而來,劍氣隨即卷起滿天霜葉,飄飄灑灑,甚是好看。
「白虹」劍的威力著實驚人,揮舞在手,氣浪撼天。一辰不敵他這劍氣,竟被向後頂出數丈許,接著「轟」一聲巨響。他的背脊撞斷了身後的一棵樹,而手中的紫劍也隨即應聲而斷,散落在地。
一辰望著手中殘劍,氣得怒火熊熊,吼道︰
「你太過份了,與你只是切磋劍藝,你竟折了我的劍。」
「你以為我這‘白虹’是隨便出鞘的嗎?」江晉飛得意地將愛劍收起,低頻眉宇,不屑道︰「要怪就怪你學藝不精,與人無尤呀!」
「你折了人家的劍,現在倒還有理了。」一辰氣得頭頂青煙直冒,上前不依不饒,無理取鬧,非要他交出「白虹劍」以作賠償不可。
江晉飛對他這無理要求自是不會理睬。兩人便一路拉拉扯扯、吵吵鬧鬧,打半晌歇半晌,直至打到江晉飛的家門前才停下。
江晉飛家里是開茶社的,離城中不遠,就在東盛廟旁,其美名曰「棗花茶社」。茶社不大,屋內就幾張簡陋的桌子,但生意卻很興隆,幾張桌子坐滿了人。
一辰死賴在江晉飛身後,同他進到茶社,看到茶社里已無空位,便在茶社外的一張空桌旁坐了下來,沒過多久茶社里走出一個婦人。
那婦人手上提著一個胖體長嘴銅壺,肩上搭著塊抹布。滿面星輝,體態臃腫,嘴上時刻掛著八面玲瓏的微笑,精明干練的樣子一看便知是老板娘。
那婦人見到江晉飛,臉上的笑意瞬間全無,丟下銅茶壺,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就罵︰
「你這個殺千刀的兔崽子,整天有手好閑,不干正事,跑出去這麼久,家里的活一點也沒干,還快去跟客人斟茶。」
江晉飛見到老婦發火,嚇得倉皇如鼠,接過茶壺飛奔進屋給那些客人斟茶。那婦人是江晉飛的母親,人稱「阿四娘」。
阿四娘見到一辰以為是兒子的朋友,所以對他尤為客氣,晚飯後特意為他安排了一間臥房讓他住下,從此每天好吃、好喝的款待著他,一辰更是把他家當自家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