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包扎好右肘上的擦傷,頹然坐倒,凝目呆望著滿眼染了血色的醫用棉球。唐寧醉態、嘉麗的笑靨、以及煎蛋撲鼻的香味一一在夏洛心頭掠過。
但這一切,都只成為過去,成為記憶。
想到唐寧與嘉麗,夏洛心頭慘痛無比。自四年前融入人類社會,一步步成長得飛快,一步步從最底層走到酒吧老板,他自認為自己的能力還不錯,更堅定地向著富商大賈的行列邁進。但唐寧兄妹的死亡,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現狀。
他只是一只菜鳥,一只連朋友與妹妹也無法保護的菜鳥。
這讓夏洛剮心蝕骨的疼,疼到讓他窒息。
他將買好的粉紅色束發皮筋置放在嘉麗的墓前。石碑上,照片上的嘉麗對著他巧笑倩兮,那可愛的表情被永遠定格,成為記憶。
當嘉麗的束發皮筋斷裂,他心想要買一根束發皮筋送給嘉麗,但現在發筋仍在,伊人已玉殞香消。
兩行熱淚順著他堅毅的臉龐滑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他只能戰斗!
自己的冤枉,唐寧兄妹的慘死,只能用鮮血來洗清。
哪怕對方是一個團體,他也必須戰斗到底!
他緊握的雙拳重重搬捶在嘉麗墓前的石板上,血從手背上流出來,但夏洛絲毫不覺得疼痛。
無力垂在一側的右手陡然間緊握成拳,心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火,反復炙烤著他的復仇之心。
他驀然抬頭看著灰黯的天空,像一只遭到重創的野獸般發出淒厲的尖嘯。
「永恆之教!我要你們付出代價!」
整整兩個星期,夏洛一直在外面東躲**,不敢再去找朋友,唯恐其他朋友再淪入唐寧兄妹的下場。他像一只獵豹一樣游走在光塔之城的陰暗角落。嗅尋著永恆之教的據點,苦思著重創永恆教徒的方法,雖然在光塔之城永恆分教的據點尋找有了些進展,但光憑他一人之力想要攻入據點內部殺掉大部分教徒,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夏洛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不能回自己的店,不能回自己的家,更不能回唐寧兄妹的房子,一個人縮在郊外的建築工地上,看著簡陋的電視里的新聞,任由唐寧克妹慘死的模樣一遍遍在心頭劃著傷口。
深夜,夏洛喝了一罐啤酒,在屋里實在憋不住,借著薄醉踉蹌到屋外。
對面是一望無垠的建築工地,最前的是三棟還未完工的摩天大樓,在外的鋼筋骨架慘白地伸向天際,又獨坐了整整一夜。
秋風襲來,夏洛打了個寒顫,清醒不少。此時已經凌晨六點,工地開始聚集工人,但機器還未開動,鏟土機、挖掘機和吊塔空無一人,仿佛是失去魂魄的鋼鐵怪獸。
夏洛嘆了口氣,失意地重重抹了一把臉,準備轉身回屋,忽然巨大的爆破聲傳來,他身形微顫。
估計開挖土地時遇到難啃的骨頭了。
他卻未回過頭去望,只是用小指摳了摳不堪「重負」的耳朵,陡地,他渾聲一顫,飛快轉過頭向爆炸現場那頭看去,只見濃煙滾滾、半空中飛舞的石屑四散落下。
「爆炸!」他不禁吐出兩個字,再望向那座摩天大樓的鋼骨,他終于一改半月來頹廢萎糜之態,黑眸里綻出異彩!
一個星期後。
夏洛不再像耗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躲著,他而是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自由廣場,到西側的大商場里買了一套時下最流行的皮革黑色機車服,腳上換了一雙機車長靴,重金到兵器店內購買了一支稱手的精剛長劍縛在身後,堂而皇之地將一塊足有一人多長的大牌匾扣在自己的重型車機後,上面寫著六個顯目的紅字「兜售永恆之爐」,然後騎著機車在光塔之城的重要街道上溜了一圈,極盡自己的騎車技巧,惹得行人紛紛側目以對,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屋前。
一瓶礦泉水下肚後,他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水痕,听得有機車的聲音由遠而近,習慣性地將舌尖抵在咧起下唇上用力吸了口氣,抬右腕看了看表,笑著自言自語道︰「表現不錯,比我預計的時間還快了兩分鐘!」說罷,右腳腳尖一點,若大的重型機車被他調了個頭。
果然有五個人騎著機車迅速接近他,見夏洛轉過身來,剎車一捏,車速放緩。
當前那個騎手長著絡腮胡子,頭上扎了一根頭巾,露出灰色背心的肩頭肌肉糾結,帶著身後的四個人永恆教徒向前駛了一段,在距夏洛還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小眼楮打量了夏洛一圈,冷笑著說︰「克瑞斯,本來是上天下地都翻找不到你了,這還讓我很是頭疼,沒想到你冒出來,省了我許多功夫。」
「是嗎?」夏洛咬牙切齒地答道,心里不止咒語這些永恆教徒,就連那個叫做「克瑞斯」的家伙也一起咒罵進去,要不是他盜了「永恆之爐」,他夏洛怎麼可能會有今天!
夏洛一付嬉皮之色,視線也不望著他們,只是落在自己機車上的儀表盤上,笑道︰「你們殺了三個人,卻連永恆之爐的屁影兒也沒見到,還滿街的找我,看來還真是挺挫敗的,怎麼,你們永恆之教就你們五個人?對了,你們不是還喜歡叫上那些無頭怪物,倚多為勝嗎?」夏洛夸張地向他們身後望了望,又問︰「它們呢?」
那頭目獰笑道︰「對付你,我們五個足夠。」
夏洛終于把視線轉到那人身上,伸出右手,豎起食指搖了搖,張狂地說︰「不不不不!這遠遠不夠!」
那頭目獰笑道︰「廢話少說!抓到你,還怕你不乖乖交出來?!」
夏洛仰天長笑︰「永恆之爐就在我的機車車箱里,來!試試看!」說罷,一轟油門,右腳再頂,機車又調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向著前路飛馳而去!
那頭目急叫︰「追!」
陡然間,夏洛听到了響亮的槍聲,」哧」的一聲輕響,似乎子彈從他的腰側皮衣襟上劃過,他沒有時間看個究竟,連忙把機車速度提升到極至,兩側的景物化為光影極速向後退去,耳畔呼呼的風聲中夾雜著更密集槍聲,但因為距離迅速拉開,子彈沒能再像第一次一樣能夠威脅到夏洛。
夏洛的機車宛如一只水中的游魚,超過至少十五輛高速行駛的轎車,在兩輛大卡車僅一人寬的挾道穿前,穿過十字路口時,不顧紅燈閃爍,繞過一輛油罐車頭,逼得一輛房車急剎,在兩輛對頭車交錯的一剎穿過,見縫插針,左沖右突,令得十余輛車踫撞追尾,一連竄的交通事故讓龍鱗大道混亂一片,而永恆之教的那幾個人身手也不弱,雖然跟丟了兩人,但還是有三人如附骨之蛆一般緊咬著夏洛不放。
夏洛隨時從反光鏡觀望著後面的動向,機車突然插行到分車綠帶的左側,逆行而去,身後的三人也隨著逆行而來。
駛來的一輛轎車遠遠看到夏洛的機車,立時停下來,卻被後面的大貨車追尾,」砰」地一聲轟響,油箱被頂穿,油漏得滿地都是,當夏洛的車接近它們,陡然間汽油被點燃,一股強大的火焰騰升而起,阻擋了路段。
夏洛一咬牙,油門重轟,當機車滑過火焰時,全身力量發于足下,騰空而起,循著慣性在焰舌之上飛騰一圈後飛速滑落,而此時他的重型機車也由熊熊大火中破圍而出,他鉛錘般速墜而下,恰好切跨在機車之上,成功避去火焰燒身之苦。
但他的車機卻未能幸免,手柄垂穗和墊布已經著了火,夏洛戴著手套的手一撫,火焰熄滅了大半,余下星火已成不了氣候,他一轉手柄,一車一人向左側的次道拐去。
機車在次道上疾馳,夏洛從反光鏡向後看,經過剛才那一連串驚險的事故,後面的機車被他甩得只剩下最後一輛,正是那個絡腮頭目跟在後面。
夏洛的機車拐入另一條街道,循著那條街道進入了環城路,甚至還放緩了速度,便得那頭目的機車能夠跟得上來。所幸環城路上的車輛不是太多,兩輛機車就那樣一前一後地呼嘯而過,二十分鐘後,駛入了新開發區,再進入一片建築工地。
這片區的建設處于暫停施工的狀態,工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在清理工地上的雜物,夏洛順著建築工地的簡易道路再行馳了一段路,在一棟建築前停下來。
這棟建築高達二十六層,只是完成了主體工程,還未開始裝修,門窗俱無,設置了旋轉樓梯的地方僅留有梯柱和柱上間隔極大的橫桿。
見到那絡腮頭目的車跟進來,夏洛這才下車打開車箱,取出來一個小盒子,將那小盒子捧在手里,靜靜地等候著後面的追兵。
終于看到絡腮頭目迅速接近的影子,夏洛冷笑了一聲,把手里的小盒子放在胸前。那絡腮頭目本想開槍射擊夏洛,陡然間看到那小盒子,心頭一跳,唯恐誤射小盒子,槍口軟垂,猶豫著停了機車,夏洛等絡腮頭目跨下機車後,側了側頭,眯著眼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東西。」
絡腮頭目神經質般 起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夏洛,臉上的肌肉跳了跳,粗聲粗聲地道︰「給我!」
「給你?說得容易!我要是不給呢?」
絡腮頭目獰笑著接近夏洛,道︰「不給?」他狂妄拍了拍手中的槍,道︰「這可是不是你說了算!」
夏洛仰天長笑。「給或不給,似乎我都沒有發言權了?哈哈,既然什麼都是最壞的結局,那我倒不如讓它跟著我一起去地獄!」夏洛一把撕開自己的機車服,只見他壯實的腰上掛著許多黑色的東西,有長有短,有圓有方。
絡腮頭目一呆之後,倒吸了口冷氣,失聲道︰「「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