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酒之禍(二)
五分鐘後,廚房的所有人都被全副武裝的侍衛圈禁在餐廳門口的空地上,天仿佛陰沉下來,烏雲沉甸甸地壓在眾人心頭。
夏洛與斯內特對望了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凜然。
一干侍衛的領頭人正是卡賓,他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更讓夏洛覺得拳頭發癢。
科薩奇轉頭向一側站立的俊美男子略點了一下頭,道︰「塔迪副團長,讓你見笑了,沒想到請你吃一餐,卻弄出這樣的事端來。」話語里雖然帶著歉意,但面上卻無半點報歉之意。
那俊美男子嘴角浮起觀看好戲的不屑之笑,卻一臉恭敬地道︰「竟敢在菜中下毒,要將軍的命,罪不可恕!能夠領略將軍雷霆手段,實在榮幸。」
夏洛心頭一震。「塔迪副團長」——難道是利刃兵團的副團長?他曾從「信息王」口中知道利刃兵團買道借過的事。他不由得再次向那叫塔迪的年輕男子上下打量。
科薩奇臉色更加陰沉,緩緩轉過頭來,向著一干下站之人掃視,那鷹隼般的銳利眼神刺得眾人噤若寒蟬。
斯內特此時才知道被抓到這里的原因,登時臉色蒼白,再次與夏洛對望,只見對方臉色沉重,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他可是廚房里的主廚,從采購食材到成肴送出,哪一個環節他都參與,菜里有毒,怎麼可能月兌得了干系!就算查出下毒之人,他也不免落得個監管不力的罪名。
內官瑪卡緩緩將那盤有毒的菜雙手奉到科薩奇的面前,科薩奇眼楮微眯,緩緩接過那盤菜端在胸前,沉聲問︰「這菜是怎麼弄出來的?」
風掠過,仿佛帶著血腥之味。
斯內特與夏洛心頭大震。
那分明是他們合作的那道新菜品!
斯內特顫聲道︰「將軍,這是小人親自購買食材、由沃克清洗切片、再由我下鍋做出來的……這菜……這菜有什麼問題嗎?」
「你的意思是這道菜只經過你和沃克的手?」科薩奇的眼楮更眯,瞳孔縮緊如將要被引爆和線頭。
斯內特還未開口,夏洛向前站了一步,傲然道︰「這菜用我調制的酒液作起味料,還有我的一份。」
「哦?」科薩奇終于正視夏洛,可惜全然是審視的味道。
他上上下下將夏洛打量一番,忽然冷笑道︰「哦,這不是我們的‘屠蚣英雄’嗎?」
夏洛臉色冷沉︰「將軍不必冠上英雄的稱號,擔不起,我只是為求自保,費盡全力才將獠蚣殺死的。」
科薩奇眼神閃爍,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你倒是老實。行,你自已承認,那就留下斯內特、沃克和歌蘇!」
廚房的其它人均松了口氣,緩緩退遠,高登和摩杰焦急地立在外圍的花廊之後觀望。
內官瑪卡與廚房關系親密,試探性地開月兌道︰「將軍,這樣說來,也應該與食材有關系,是否要將菜場里售出這些食材的人控制起來?」
科薩奇仿佛沒有听到,不作理會,目光直掃下立三人,聲音陡然提高︰「斯內特,你身為主廚,竟然不知道這菜里有毒?你怎樣解釋?」
「是……是我的失職……可是……可是將軍……」斯內特無助地顫轉著眸子,無法回想起到底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可是將軍……這……這菜里怎麼會有毒?」
科薩奇仰天長笑,陡然間嘎然收住,眼楮一瞪︰「你問我?」
斯內特語塞,科薩奇的臉色漸變得鐵青,狠聲道︰「將這三人打入死牢!尤其是斯內特!菜肴是從他的鍋子里出來!給我嚴刑拷打!從他的嘴里撬出來到底誰是主謀!」
侍衛們得令,紛紛上來抓拿三人,斯內特臉如死灰,木然呆立,小沃克嚇得瑟瑟發抖,失聲痛哭。
夏洛咬牙瞪視著科薩奇,卻見他將手中的菜品扔到台階之下,瓷盤砰然碎裂,他眼皮都沒眨一下,轉過身去就要回餐廳。
斯內特死灰的臉龐和沃克的驚恐落入夏洛眼底,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就要擒住夏洛,夏洛心底壓抑了許久的怒意勃發,他奇快揮拳,擊中左側那侍衛的面門,那侍衛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慘叫著仰天倒下,右側侍衛一驚,右手反搗,還未觸及槍套,就被鐵拳擊中,翻撲向後。
夏洛一鼓作氣,將圍住三人的六名侍衛打得橫七豎八,卡賓搗槍手法極快,也看得清楚,大喝一聲︰「去死吧!」手中的槍遙對夏洛,正要扣動扳機。
「住手!」科薩奇轉身沉聲叫停。
卡賓面容稍許扭曲,雖然恨不得一槍送夏洛下地獄,卻不得不停下動作。十余名侍衛手中的槍均遙指三人,只要夏洛再有異動,身體鐵定會被打成篩子眼。
「將軍!你老了麼?」夏洛絲毫不懼科薩奇的犀利目光,高聲叫問。
科薩奇不怒反笑,聲音卻比寒冰更冷︰「你知不知道我最恨‘老’字?小子,看來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若不是將軍老得昏頭,怎麼是非不分了?」
內官瑪卡罵道︰「放肆!小子!你太猖狂了!」
斯內特抖索著不停地向科薩奇行禮︰「將軍、將軍……請您饒恕歌蘇……他……他只是個性沖動……他並無惡意……下毒的事與他沒有半絲關系……也與沃克沒有關系……」
夏洛驀地回頭瞪視著斯內特,罵道︰「斯內特!給我站直了!這件事跟你也沒有半點關系!你在冥堡里為將軍做了五年的飯菜,這五年來風平浪靜的,怎麼可能現在就不顧身家性命,敢明目張膽的下毒了!」他視線再轉落在科薩奇身上︰「若將軍硬要說我們三人中有一人下毒,那就算我好了!與他們沒關系!」
科薩奇嘴角扯也一絲冷笑︰「呵,沒想到你還夠義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槍子兒硬!」說罷,向一側的卡賓使了個眼色,眼角還未回轉,異變陡起!
夏洛像豹子一樣撲向卡賓,卡賓做到侍衛長一職,雖然憑借了些裙帶關系,但也不是省油的燈,反應一等一,飛速後退,同時手指彎鉤就要扣下扳機。
夏洛的腳剎那間陡然長了一截,令得卡賓失算,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卡賓手中的槍被夏洛一腳踢飛,夏洛就地一滾,將滑過拋物線最高處再往下落的槍奪抄在手里,卡賓大喝一聲,飛身向他撲去,兩手抓住了夏洛的右手,兩股臂力交纏,只想奪到槍。
兩人剎間身形換轉數次,其余的侍衛空有槍支去使不上勁,其中兩個撲向夏洛,想要幫卡賓一把。
卡賓雙手對夏洛右手,佔了上風,夏洛手中一滑,槍支就要移到卡賓手上,卡賓心頭一喜,哪知夏洛身形一轉,剎那間連踢三腳,直取撲來兩名侍衛的腰、月復,第三腳側踢卡賓踝關節,卡賓慘叫一聲,右踝處疼痛欲裂,登時翻倒在地。
夏洛眼看著也要摔倒,哪知他身形一側,單手在地上借力,身形竟然凌突翻轉兩圈,惡狠狠向科薩奇撲去,快逾閃電。
兩側的內官侍從想要相救卻已來不及。科薩奇臉色大變。
雖然科薩奇身經百戰,但畢竟年老體衰,加之常年養尊處優,動作怎麼能夠與夏洛比擬,見夏洛襲來,下意識後退,卻忘了自己還立在第二層台階上,被腿後的台階一絆,身形後倒,一坐在後階上,眼前人影一晃,跟著太陽穴上一涼,夏洛的槍嘴已經抵在他的頭側。
一側的塔迪是個只靠嘴皮子吃飯的公子,本想看一場熱鬧,卻看著事情的發展就要殃及他這條池魚,面色發白,慢慢移動腳步,想縮進餐廳里躲避。
「你想怎麼樣?!」科薩奇雖然受制,太陽穴上傳來槍嘴的冰冷,卻霸氣未改,惡狠狠地道。
夏洛低聲道︰「我不想怎麼樣,我只是想請將軍對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再考慮一下,查明到底是誰下的毒,而不是冤枉好人。」說罷,慢慢把槍放下,扔到地上。
塔迪見狀,不由得慢慢停下腳步,心里思索著要不要停留下來。
科薩奇眼里的凶光漸漸消失,變得有些奇異,他視線不住掃視著對方那張年輕而稜角分明的臉龐,許久,長長吐了口氣,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竟然含了幾分贊許之色。
「你不奇怪得了角選大賽第一名,我卻為什麼不賞給你職位嗎?」
夏洛苦笑道︰「我說不,你相信麼?」
科薩奇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問道︰「為什麼來我的地獄之角?」
夏洛干咳了一聲,還是照實答︰「想得到將軍的庇護。」
科薩奇冷笑一聲︰「惹了什麼人?」
「永恆之教。」
「永恆之教?」科薩奇的眼楮再次眯起,射放出危險的光芒。
「他們已經來到您的地盤上了。」
科薩奇冷哼一聲︰「用不著你提醒,我自己的地盤我清楚至極!」
听了科薩奇這句話,夏洛有所悟,難怪這兩天永恆教徒銷聲匿跡,或許在囚禁拷打自己之後,就被科薩奇發覺,加以追擊了。
夏洛松了口氣。
「不錯嘛,你想要借我的衣服披身,我卻想要你的刀……」科薩奇又笑了,提高了聲音問︰「小子,你叫歌蘇是吧?」
「不,我叫夏洛,夏洛•紐頓。」夏洛的眸子里射出真誠之意。
科薩奇低聲重復了一遍他的名字,忽然就笑了,那笑容仿佛一只詭計得逞的老狐狸。
夏洛見他莫名其妙笑起來,心頭一震,心里騰升起不妥的感覺,正要急退,忽然肚子上一痛,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月復部多了一根長針,針尾部是一條長長的管子,管子里的溶液正緩緩注入他的體內。
夏洛心頭驚懼,急忙伸手撥除針管,但已經來不及了,管里的溶液盡數注入他的體內,他抬眼向科薩奇望去,科薩奇的手中握了一柄小小的槍,只露出像半截香煙那麼長的槍頭。
夏洛的眼楮開始昏花,力氣像陡然間從身體里抽離,耳朵里只听到自己像槌鼓似的心跳聲,全身麻木軟弱,似乎舌頭也變大了。
「你……你……」他只吐了出兩個字,腳下一軟,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