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過傷口後,夏洛慢慢走出了醫院門,腦海里剛才的那一幕揮散不去,這讓他不由自主又握緊了拳頭。
在他有限的記憶里,他何時這樣狼狽落沒過,何時怕了這些仗勢欺人的狗東西,又何時讓別人的酒瓶落在自己的頭上!
但現在的情形,確實不能夠肆意妄為,被永恆教徒逼得尋找容身之所的這段時間,他必須韜光養晦,低調辦事。
想起那被稱之為「大小姐」的女子,他不由得牙癢癢,總有一天,他要徹底打破她冷冰冰的表層,撩撥起她內心的狂熱,心甘情願承受他的鞭韃,才能報這次的輕蔑之仇。
正胡思亂想間,只見一輛黑色高級轎車駛過,在前面不遠處的商場門口停下車,三個人下車往商場走去,當前一個極為面熟,原來是高登、斯內特這一方的「頭」——奎信謀事。
他腦中靈光一閃。
既然無法知悉塔迪的罪證,但如果能夠知道「薇兒」是什麼人,也能順藤模瓜,牽出科薩奇之所以借他的刀殺塔迪的原因。
他快步跟了上去,進了商場大廳。
近得奎信一米開外,他身後的兩個護衛警覺地轉過身,夏洛立時兩手微舉,做了個沒有惡意的動作,再向奎信行了一禮。
奎信轉過身來見到他,皺了皺眉頭,精明的瞳仁里射出戒備之光。
「奎信謀事。」
「那你跟蹤我做什麼?」奎信雖然知道他與斯內特和高登交好,算是自己的麾下,但擾了他的興致,不由得略為不滿。
夏洛陪著笑,道︰「我並沒有跟蹤你,只是想問一問關于我與將軍的交易的一些問題。」
奎信眉皺得更深,眼里浮起戒備之意。退了一步。
夏洛尷尬一笑,示意奎信趨退身後的兩個護衛。奎信思忖了片刻,雖然眼里還是有戒備之意,最終還是揮手讓兩個護衛退下。
「將軍在我完成任務的最後一秒,要我告訴罪人一個‘詞’,是‘威爾’,還是‘薇兒’,是人名?還是某件物品的名稱?」夏洛故意表示自己听得不太明確。
奎信臉色變了變,但立刻恢復正常。「將軍要跟你說的話,你沒听明白麼?將軍的心意,怎麼會是你我能夠揣度的!再說,你都沒明白,我怎麼可能知道!」
這時,另一行人往夏洛這邊走近,恰好是夏洛面對,奎信背對。
夏洛一看那行人,不由得暗暗叫苦。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走過來那行人當前一位是卡賓,而正中那位是「大小姐」。
夏洛唯恐奎信看到卡賓他們,以至不再理會自己,不由得心頭發急,追問道︰「您可是將軍的紅人,希望您能跟我說明白,讓我好辦事……」
奎信不理他,就要轉過頭去,夏洛沒有辦法,只得再追問一句︰「薇兒是誰?」
但夏洛已經沒有機會再得到結果,那人已經看到「大小姐」與卡賓,兩行人交匯,那人立時向「大小姐」行禮。
這一舉動,更加堅定了他就是對她是科薩奇之女的揣測,卡賓也恭敬向那人行了一禮,口稱︰「奎信軍師。」
看來不會再有結果,夏洛苦笑著退了兩步,正要悄悄隱退,沒想到一聲清洌而冷淡叫聲︰「停住!」
夏洛無奈地緊閉了一下眼,旋即睜開,只見「大小姐」快步向他這頭走來,而所有人的視線也落在他身上,夏洛暗暗叫苦,他可不想再吃第二個酒瓶子。
「大小姐」走到他跟前,一對妙目在潛隱著怒意,卻沒有再大聲呵斥他,只是低聲怒問︰「你提‘薇兒’做什麼?!」
夏洛呆了呆,立時心頭狂喜。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夏洛心念電轉,正要開口再問,卻見到她黛眉怒豎,紅潤的小嘴兒湊到他耳朵旁冷冰冰地低聲道︰「別再驚擾已經安息的亡靈!否則,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懦夫!」說罷,驀然轉身回到她的隊伍里。
夏洛呆怔了幾秒後,退出對方氣氛融恰的場面,急向商場外走去。
回自己的臨時住所的一路上,夏洛仔細揣測「大小姐」的話——她與「薇兒」一定是非常熟稔的人,而且交情很好,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叫「薇兒」的女子應該死了,估計還是非死亡!否則,「大小姐」不會惡狠狠地警告夏洛不要「驚擾已經安息的亡靈」!
整個事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假設薇兒是「大小姐」的朋友,薇兒的死與塔迪有關,而科薩奇要為薇兒報這個仇。
整個事件的整體概絡已經浮出水面,但塔迪為什麼與薇兒的死有關,還是沒有結果。
那叫「奎信」的軍師一定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想當然他決對會守住科薩奇的秘密,不會向夏洛吐露半點。
夏洛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入夜。
細雨微飛,空氣濕重得仿佛可以擰出水來。
夏洛在雨中朝著冥堡方向奔去,上天似乎在眷顧著他,這樣的雨夜,正好可以掩護著他的行動,事後也會將痕跡淋抹得一干二淨。
在冥府廚房里與斯內特、高登他們共事時,他早已將冥堡的建築格局、園林布設、以及巡邏的節點模了個大概。悄悄進入冥堡,可稱得上輕車駕熟,
他選擇了後花園圍牆的一個角落站定,圍牆高達三米,牆頭上還有一米來高的細銅絲網。
為了防火,建造圍牆時,鐵絲網上端還建有寬約四分米的防水蓋。夏洛斷定這細銅絲網是分離式報警器,如果不小心將銅絲接頭部位弄斷,那在警衛值班房里的警報器一定會劃破長夜的寧靜。
他小心翼翼地順著牆壁向上攀爬,中途斜爬,又利用突起牆柱的陰影藏匿身體,只為了躲避監控器的監控。
慢慢接近牆頭上的電網。他用一根電筆試著接近絲網,接觸點立時爆起細小火花,果然也不出他所料,絲網是通了電的,而且還是高壓的電伏,不小心踫觸到,那立時就見死神去。
他爬到圍牆最高點,用勾索將自己固定下來,從背包里掏出一塊骨頭往花園內扔去,立時有四頭龐然惡犬咆哮著從隱秘處撲出來,尋到骨頭,正要撕咬爭奪,夏洛忙又從背包里掏出三根扔進去,惡犬都止住咆哮,分別叼到骨頭,回到隱秘處大快朵頤去。
巡兵們來看了一圈,只見惡犬已經安寧,也沒再細看,罵罵咧咧地走遠。
夏洛從牆壁滑下,從背包里掏出一根桿狀物。這是他用所能買到的高硬度漁桿改裝過的東西。
他退了十米遠,將那漁桿一節節伸出,成為一段長約四米的跳桿,足下運勁,飛速奔往圍牆,一撐漁桿,輕巧地翻過圍牆及絲網,當漁桿已不再承住他身體重量,身軀就要下墜時,他並不松桿,而是摁了一個鍵鈕,漁桿攸然一節節縮回,等他落到草地上時,那漁桿已還原為一節約一米的桿子。
夏洛嘿然而笑。
他收好桿子放在背包中。又有一隊巡兵路過,他忙縮在樹叢之下,這時的雨更大,雖然他穿了防水緊身服,頭上也有帽子套護著頭發和口鼻,但露出的眼里還是不時流進雨滴,極不舒服。
夏洛狠狠抹了一把眉眼上的雨水。天氣太過惡劣,巡兵似乎偷懶去,不見蹤影,整個後花園除了雨聲,一片靜謐。夏洛小心地躲過了兩個監控器,躡手躡腳順著牆角走去,借著樹影花叢一步步接近後方科薩奇的起居樓。
正要繞過游泳池,又一隊巡兵冒雨巡邏,夏洛避無可避,只得輕輕滑進游泳池內,躲入游泳池黑沉的水底,直到胸口悶痛,再也忍受不住,這才浮上水面,果然巡兵已走遠。
夏洛慢慢接近科薩奇的起居樓。
那是一幢佔地約一千個平方的巴洛克式的建築,裝飾得金碧輝煌,豪華無倫。雨夜中,第一層樓的柔和燈光射出,余上四層黑寂一片。
夏洛伏在窗下側耳傾听,又從窗簾的縫隙向內張望,廳內的壁燈開著,許久,客廳里並無動靜,但似乎沒有人。夏洛試著從的門窗入內,但均鎖得好好的,無奈之下只得繞到前面,但還是無法進入。
他探索到正門前,試著轉動正門的古銅手柄,幸運的是門應轉而開。
他非快掃視了廳內一眼,判定暫時沒人,急忙閃身進入廳內,順手悄無聲息地把門關合。
在前面不遠處擺設著白色真皮沙發,盡顯奢華,右側的牆體是一巨大的電視投影幕,他正思慮著要躲藏到什麼地方時,忽然最左側的寬闊旋轉式鐵藝梯最上端傳來人語,他飛快奔到落地玻璃牆後的窗簾後,小心地將自己掩藏起來。
兩個腳步聲漸漸由上移到下,又向夏洛這頭接近、停止,又听到揉捏紙袋的「悉悉」聲,再然後是飲水機流水聲。隔了許久,似乎是玻璃杯落在茶幾石板上的聲音。
「奎信,你回去吧。」科薩奇的聲音響起,似乎很疲累。
「將軍……您……要多多保重身體……」奎信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科薩奇打斷。
「行了,不用多說,我知道,好吧,就這樣吧,我想休息了。」
「要不要多叫瑪卡來陪你……」
「不用……出去鎖門!」
一個腳步聲漸漸遠去,夏洛知道,這個大房子里除了他,就只有科薩奇一人了。
許久,客廳內悄然無聲,夏洛拭探地撥開窗簾一側,向沙發那頭望去,只見科薩奇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心事重重,眉頭緊緊的皺起,像有什麼事困擾著他,垂下落在茶杯上的目光時而凶狠、時而悲傷,又時而柔情無限,就這樣坐了許久,直到夏洛也開始不耐煩的時候,他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額前已呈灰白色的鬢發有幾縷垂下來,平增了一種英雄遲暮的蒼老淒涼。
他轉身慢慢向往下延伸的樓梯走去。等他一直下到不見蹤影,夏洛才小心翼翼地跟隨著他,一步步往樓梯下走。
剛才他所處的大廳是一樓,這里的樓梯向下,那當然是去往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