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16
漩渦是種迷人的存在。給人印象溫順柔和的水,扭結成一股股相互擠迫的波束,像一只只扭曲了的喇叭擰在一起高速旋轉,由內而外透出的吸力感,漩渦再小也讓人產生可吞沒一切的錯覺。
人類對于未知總難免充滿好奇和畏懼。旋轉的水流變得狂暴、猙獰,落在里面會絞成什麼樣子?憑空下陷似是深不見底的渦漩中間,隱藏有什麼東西?被觸動的神經隨漩渦一道,往往跟著扭結起來。
像朱凡見過那口令人咋舌的大漩渦,更不用說會帶給人多麼震撼的感受。
硬生生在大地上切割出大片領地的漩渦,不知盤旋了幾載春秋,幾許歲月,巨大的波流絲毫不顯浮躁、張揚,相反,所呈現的姿態凝重得近乎沉靜,連濤聲听去都是窒息般沉悶,仿佛好不容易自地底深處掙月兌,沒等肆意放縱就給渾厚的波流默默吞噬。
有時候愈是強大的力量,愈不需要依靠喧囂來證明。
這口龐大的漩渦,其中蘊藏的能量究竟有多大?相信每個站到它面前的人,不由自主想到的,是那底下日夕承受的岩床,何以至今仍未變作一堆碎石?
一條身影凌空而來,疾若飛鳥,落到了大漩渦的邊沿。
他沿著岸邊蹦蹦跳跳,繞了小半個圈子,終于停下,滿意地道︰「就這里吧。」
此處地勢較為舒緩,岩石岸台斜斜傾沒水中,清澈的波浪下,岩床光滑平坦,不怕被漩渦卷走,倒是個游泳的理想場所。
朱凡當然不是來游泳的。
修真者作為身負異能的超人,分出三六九等。練氣階段比起凡人確實超強了,但有時即使面對尋常天地之威,也沒強到可以靠肉身硬抗的地步。
眼前這大漩渦,朱凡掉進去的話未必淹死,未必難以月兌身,不代表卷進渦漩底部一定出得來,一定活得了。無非是在危機臨近前,抵抗能力更強一些,化解手段更多一些。要他一動不動死頂,在渦流持續沖擊下,想穩住身形都辦不到。
朱凡受段長恨啟發,迅速制定出一份健身計劃,關鍵正是由淺處開始,逐步深入漩渦,一邊與渦流力量相對抗,一邊修煉神功。
他對這個計劃非常得意,既能滿足修煉需要,又能將風險降至最低。漩渦里實在撐不住,趕緊出來就是。
望了望四周,確定能稱之為人的動物只有自己,朱凡月兌個精光,省得浪費靈力控制衣物免受浪濤沖月兌。生怕冒出不明來路的小偷,掏出數枚靈石擺出個障目法陣隱蔽好,僅戴著「星羅戒」跳進水中。
大漩渦按距離中心位置遠近,威力大小分出相應層次,岸邊一帶無疑最弱。
朱凡探著腳涉水前移,真氣下壓穩住身體,感應著渦流力量強弱,覺得無妨深一些,再深一些……人漸漸淹沒水中,待有點吃力了,方扎起馬步內運玄功。
一柱香時間未到,嘩啦一陣水響,朱凡自水里躥出,躍上岸坐在地上連連喘氣。
他拉長苦瓜臉,「不行,這漩渦真難應付,靈力消耗太快,比在岸上累多了……」
漩渦表面上走向單一,在水中固定位置後,要承受的力量其實遠不止一種,有旋帶的,有倒激的,有內吸的,有外逼的,有上浮的,有下壓的……渦流里無法呼吸,毛孔閉塞,只靠調動內息盤活氣血,百般應付,一心多用,有多艱難可想而知。
朱凡道︰「可能走得太深了,這次淺一些。」
一柱香後,他從水里跳出來,「還是太深了,再淺一些。」
又一柱香有多,他在岸上咬牙,「再淺一些。」
一次,復一次……幾番折騰,最終,小朱哥肩膀以上露出水面,寶相莊嚴地盤坐水中,嘴角時而一搐一搐。
堅持就是勝利……失敗乃成功之母……物極必反,否極泰來……
以上信念,從此伴隨著戀上大漩渦的小朱哥,渡過一個又一個風雨無阻、痴心無悔的日子。
大漩渦並非一成不變,氣候變化,季節變遷,水量和力道均有所不同。到了春天,大漩渦最為粗獷豪邁,冬季山巒間積下的冰雪如約消失,老天爺似嫌地上殘污敗穢太多,吹著胡子盆潑盆潑的搞起清潔,河流肥大的腰身扭捏著生出許多小河,大漩渦也跟吃了春天的某種藥般,要多猛有多猛。
這天,一場下了近二、三日的大雨,趁不滿的太陽爭著露臉前一小會,依依不舍地灑上幾滴才收住。大漩渦一道道渦流像揮舞起來的粗大臂膀,怒吼著發泄不滿,把兩條肥得不成樣子的河流連連扔下那些,諸如泥沙石頭、樹木野草、鳥獸尸體……等等數不清的垃圾,憤憤然甩到下游。
漩渦離岸不遠的位置,驀然飛出一條身影,沖天而起劃過半空掠至岸邊,然後掉到一塊岩石上面,跪下來吐著舌頭直喘粗氣。
時隔一年多,赤身**的朱凡,體形明顯又長開了些,不過那小小朱凡一個勁地搖頭晃腦,似乎表示並不滿意。
朱凡喘夠了氣,費勁地拋出九塊靈石,按九宮方位落在大石頭上,把挪到中間坐好,開啟聚靈陣,捏起指訣催動法術,一個漩渦狀的氣場旋即出現,帶動靈石聚攏的靈氣,圍繞著他旋轉不停,氣旋內不時有星星點點的光粒閃耀,尤如碎開的鏡子,反光的晶石。
這不算朱凡新學的奇功異法,其實就是以前學過的奇術「星羅」。
同一種法術,「星羅」卻有兩種用法,一種是對付敵人時使用,可稱作「星羅逆」,練到高深境界施展開來,把敵人的靈力榨干擠淨方罷休。另一種是滿足修煉時使用,可稱作「星羅順」,如在荒郊野外,或者缺少靈石的情況下,對自己施法,能聚集到更多的天地靈氣,靈氣充足的地方效用反而不明顯
朱凡過去常年于洞府修煉,單是洞府靈脈加上聚靈陣所牽引的靈氣,供他修煉已綽綽有余,再多根本吸收不了,試過一回用「星羅順」,發覺純粹多此一舉,故此沒放在心上。這一年多經常跑到大漩渦來,每次上岸都累得筋疲力竭,體內靈力幾乎耗盡,借聚靈陣恢復時,靈氣有點不夠用,想起來後于是慢慢用上了。
靈氣通過朱凡的眼耳口鼻乃至皮膚,隨著人的一呼一吸納入體內。一個時辰左右,朱凡只覺真氣充盈,停止了運功,將靈石一一收起,仍舊光坐著,托起下巴沉思。
在大漩渦里修煉太艱難了,好不容易稍為適應渦流的卷夾,漩渦底下的石床不知沖刷了多久,愈往下愈是光滑,踩上去跟蹓冰差不多。朱凡剛下水還好,時間一長,顧得了對抗水流,顧不了站穩腳跟,折騰來折騰去,真正練功的時候沒多少。
要不要放棄?朱凡想想妖獸的可怕,立即否定這個想法。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是不是讓段管家他們幫忙,設法鑄兩只大鐵靴,穿到腳上下水試試?
朱凡很快對自己搖頭,要鎮得住漩渦,那得多大的鐵靴,自己怎麼移動?
他手指習慣性地捏著指訣,正是最近用慣了的「星羅順」,目光偶爾落上手指,忽地靈機一動,呆呆出神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橫豎沒法子,試試看,漩渦對漩渦,說不定制得住。」
自言自語地嘮叨完,朱凡縱身躍起,半空中手指捏訣一劃,「星羅順」激發的氣場再度出現,從頭到腳包裹著朱凡, 的一同落進漩渦。
朱凡真氣下沉,墜到石床上,身體被水流沖得遠遠偏離落下的位置,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站住腳跟,身體外面多了個氣場,漩渦帶來的各種沖擊更狂亂了,仿佛齊心協力要把這異己分子排斥出去。
「星羅順」將近潰散,朱凡拼命催動法力,氣場縮小到緊貼身體的程度,總算維持住。
狂暴的水流讓朱凡暗暗叫苦,以為自己想到個餿主意,正打算撤掉,突然發現渦流中以自己為軸心,水波反向旋轉著,逐漸形成一口小漩渦,自己承受的力道盡管更復雜了,壓力也增加好幾倍,身體卻好像找到了重心,漂浮不定的感覺大減。他不禁大為歡喜,能夠站穩就好,邊修煉邊與漩渦抗衡,遲早有一天會完全征服它。
「星羅」是種法術,不同于功法,施展時需要耗費法力。而「星羅順」則好比是做買賣,倘若聚攏來的靈氣,不及所消耗的法力,那麼便是虧了。此時朱凡一心在漩渦里修行提高,是賺是虧管不了那麼多,好在漩渦中靈氣不弱,與岸上相較甚至濃郁幾分,這筆買賣不至于虧個血本無歸。
朱凡小心地支撐著「星羅順」,與此同時《星斗天羅大`法》行功運轉,漸漸地若有所悟,難怪「星羅」成為大`法修習者最快掌握的奇術之一,原來與功法的根基本源最為切合,哪怕處于當前的極端環境,依然毫無阻滯運用自如,直似人的呼吸一般,絲毫不感到費力氣。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花謝花開,水退水漲。轉眼又是一年春。
大漩渦上空,狂風卷來滿天烏雲,閃電炸裂蒼穹,一連片的雷聲霹靂震徹寰宇,暴雨 啪啪打下,似是一支支透明的長箭射入大地,山川草木恍若都彎起了腰縮起了頭,抖抖索索地任由雷聲雨聲肆虐。
雲層上宛若盤踞了一條巨大的猛蛇,閃電猶如吐出的一道道蛇信子,倏忽驚現,倏然消隱。奇怪的是,閃電竟然有向大漩渦會合的態勢,先是偶爾一道兩道,張牙舞爪的金蛇般扎入渦流,繼而愈發的多了,十道當中足足有七八道打上漩渦。怒雨中,大漩渦活像沸騰的滾湯,浪花與電光齊舞,既顯得壯觀,又顯得詭秘。
如果此刻來上一位有大見識的修士,必定不難斷言,此地有異寶出世了。
蠻荒是個危險的地方,但至少有樣好處,一旦有了寶貝,知道的人也少,誰撿到誰便宜。
大漩渦深深凹陷的中心部位,仍然透出莫測的吞噬感。然而再大再深的漩渦,終免不了有個底托著,神秘往往只是對那些無法看見真相的人而言,真相也許不比日常所見的其它事物稀奇多少。
朱凡就對大漩渦的最底部有點失望。
促使他反復投入大漩渦懷抱的原因,固然是為了修煉,大漩渦給他帶來的神秘感,未嘗不是一股動力。當他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憑著莫大的意志、毅力,雙腳踏上大漩渦中心的底部,察覺那里除了一塊凸起的巨石,此外干干淨淨什麼也沒有。還好,巨石的模樣可以劃歸奇石一類,大漩渦吸力朝下走,它反倒逆勢而行于板岩間向上伸出,擰成跟漩渦一致的羅紋狀。朱凡以此安慰自己,畢竟長了點見識。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一回首,已是倥傯六載。
自從朱凡找到了對付大漩渦的法子,大漩渦再阻擋不了他日益迫近最深處的腳步。等到朱凡置身于漩渦中心下方,硬扛著整個漩渦修煉完畢,最後走出來時,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現如今他不單止做到了,還習以為常。此時此刻,他盤腿坐在那塊怪石頭上,像往常那樣修煉著。
大漩渦外雷鳴電閃,疾風驟雨,渦流下影響不大,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旋轉、奔流。
朱凡以往踫上過類似情形,渾不當一回事。可是這一次,或許老天爺見他平淡地過了六年,特地安排點新鮮的事給他解解悶,一道閃電,接一道閃電……以致分不清幾道閃電,穿透了水波,打上了他下的怪石頭。
朱凡動也不動。實在不是他有著雷打不動的鎮定,實在是他好歹兩世為人,第一次離閃電那麼近。
粗大的閃電仿似神龍擺尾,而朱凡光 貼著的怪石頭,便是它們家的門,無需打開,一鑽進去了無蹤影。朱凡看出閃電貌似並不怪他沒穿衣服,不夠禮貌,一道又一道你來我也來,你鑽我也鑽,若非是無視他的存在,難說雷公電母不是有招個女婿的意思。
朱凡老老實實坐著,不打自己就好。想想前世今生,的確沒干過什麼壞事,應該沒到活該天打雷劈的地步。
他傻愣愣地看閃電的熱鬧,說不清看了多久,下那塊怪石頭發起燙來。燙得水泡串串,燙得他腿腳依稀熟了……
鐵板燒?水底鐵板燒?朱凡不由得不哭喪著臉。這個世界好危險,坐在水底都有雷劈……
為了避免煮熟的悲慘下場,他傾盡全力運轉玄功,滋養受燙傷的部位。
那塊怪石頭凸起的部分約十來二十步方圓,青黑色扭出漩渦條紋,弧度不明顯的舒緩鋪開,閃電連續迸射下,顏色發生了改變,由青黃轉成青金色,直至化為通透的金玉色。朱凡原本以為是跟石床連成一塊,此際金玉色邊緣以外的石頭,沒有任何變化。
怪石頭挺耐高溫,保持著一定溫度不再上升,朱凡松了口氣。
陡然間,一股尤為粗壯的閃電擊上怪石頭,怪石頭震了一震,隨即和閃電一起全都安靜下來。
朱凡等了一會,閃電不見動靜,怪石頭的金玉色明淨欲透,十分惹眼球喜愛。
他好奇心起,看來渡過了險境,不急于上岸,發出神識,向石頭內部延伸。
石頭不小,朱凡搞不清是否探到了核心部分,神識忽地反饋回來,竟似接觸到某股靈識。
他嚇了一跳,神識縮了縮,那一剎,感應到那股靈識也在躲避自己,含有一些抗拒。
靈識與神識不同,萬物皆有靈,低級生物靈識模糊不清,愈高級靈識愈清晰,但表達不出明確的意思。惟有當生命進化出智慧,才具有完整的神識。
朱凡更好奇了,怕他的多半厲害不到哪兒去,壯起膽子,神識又再前探,很快踫中那股靈識。
那股靈識似乎躲不開,一味抗拒著,不容朱凡神識滲入。
朱凡來勁了,拿出當初寧耗時間不出血的祭煉法寶精神,跟那股靈識較起了勁。那股靈識虛弱地抵擋數下,兵敗如山倒,乖乖束手就擒。
神識與靈識粘合,產生了某種聯系。朱凡細心感應,得不到什麼信息,心里說了句「奇怪」,收回神識。
怪事連連,朱凡不願在漩渦底下多呆,望望下的怪石頭,試著吸入「星羅戒」,剛剛生出念頭,怪石頭整塊消失,弄得他被漩渦壓進一口空出的大洞內。
朱凡在漩渦底下逗留的時間不短了,修煉以及抵御怪石發出的高溫,靈力消耗極大,一時間措手不及灌了幾口水,借助多年來積累的經驗,趕緊順著大漩渦的力量上了岸。
大漩渦外還下著細雨,朱凡倒在岸邊平日打坐恢復的那塊岩石上,六年時光,昔日小童朱凡搖身一變,長成弱冠韶華的少年郎了。仰面朝天躺著,長得真個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身形修長,體格健美……一句話簡單形容,頗有吃軟飯的資質。此時渾身上下赤條條光溜溜,除了披散的頭發,找不見一件遮掩的物什。要不是仍在蠻荒,群居的人類遠未開發到此地,也真教人懷疑會不會是展露下資本,找機會吃吃那飯。
待休息夠了,朱凡先用神識察看「星羅戒」內的怪石頭。怪石頭上面呈弧形的扁平狀,水渠般隔出一撥撥旋紋,頂部平坦圓滑,漩渦底下朱凡就是坐在那里。下面是個圓弧形,像只剖成一半的西瓜。
怪石頭變回了雷擊前的青黑色,顯得其貌不揚。朱凡喃喃自語︰「個頭太大了,拿進拿出不方便。」
他一面隨口說說,一面將怪石頭攝出,指向岸邊平坦開闊處,不料 一響,掉到地上的居然是塊小石頭。
朱凡大感驚奇,跳去撿在手里,翻來覆去仔細觀看,確實是剛取出的怪石頭。
他驚喜不已,「難道還會變大變小?」
模著怪石頭,他滿臉期待地吩咐︰「小石頭,變大些。」
怪石頭大了一圈。
朱凡大樂,「小石頭,再大些。」
怪石頭從碗大變作磨盤大。
朱凡雙手托著,開心地大笑,目光一溜,小朱凡極盡風騷地一齊點著頭笑,不禁忽發奇想,「嗯,不知能不能變成其它形狀。」
他念頭轉過,手里霎時多了一條青黑色的內褲。
這回朱凡目瞪口呆,拎著內褲揉揉捏捏,軟綿綿的如同面料,穿上一試,不大不小正合適。
朱凡忘乎所以地叉腰狂笑,「哥這都能撿回條內褲,一條閃電都打不壞的內褲啊,試問天下誰比得上哥?」
要是朱凡這個舉動讓識得寶物的修士得知,肯定痛心疾首,恨不得一腳把小朱哥踹死。
蠻荒山中奔騰的河流卷來種種異物,經過大漩渦無數個年頭的篩選蘊育,分不清究竟哪些材料,形成了這塊怪石,非金非鐵,非玉非石,非草非木……以大漩渦作爐,雷電作火,陶冶了無數個日夜,今天終于達到大成,天公一番洗胎孕靈,造就了這樣一件寶物。若不是給小朱哥撿了個便宜,要麼繼續潛形隱跡等待機緣,要麼自行飛走選擇良主。
寶物成胎歷劫,小朱哥乘虛而入,白拿的好處不懂珍惜倒也罷了,竟用來充當內褲。恐怕說到暴殄天物,天下也沒有誰比得上他。
朱凡高興完了,便大大咧咧地坐回那塊岩石上,擺出聚靈陣行功修煉。體內真氣恢復如初,收拾靈石入儲物袋,拿著最後那塊看了看,忍不住嘆出口長氣。站起了,指尖向下一拂,岩石上現出一堆衣物,穿衣著履,整冠結帶,收拾停當足底微頓,負袖凌虛踏空而去。
御器飛行的能力,須練氣六層方可達到。朱凡舊力一盡,便要借力重起,不過體內靈力流轉,真個是身輕如燕,踏雪無痕。
他朝著「藏珠山莊」方向隨意行進,途中,默默思索。
六載苦修,換回來的僅僅是練氣五層了。縱有千種無奈,萬種苦澀,惟有藏在心底。
人只能活在現實里。夢如何收拾?有時或許只能在夢中圓一圓吧……
他明白自己始終在進步著。依功法要求,進境一點不算慢。六年里才提升兩層,那是因為功法本身是這樣。要練到的地方不少,要練好的地方太多,絕非想快就能快得了。
《星斗天羅大`法》愈是在艱險刺激的環境中經受磨礪,果然愈能激發人體潛力。與大漩渦多年對抗,他身體的強韌程度,堪比以肉身強橫著稱的妖獸,體內經脈堅韌寬廣,行功速度遠勝往日,對靈力的反應倍感靈敏,而且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正常運轉。
功法的難題解決了,又有另一個問題,慢慢擺到了他的眼前。
隨著功力增長,靈石、丹藥的消耗一年年加大,對著日漸空蕩的納戒,他不得不犯起愁來。
修真者少了靈石、丹藥等資源,並非無法修行,進境會變得非常緩慢而已。
修真不能完全說成是與天爭壽,逆天而行。較之凡人的庸庸碌碌,迷失沉淪,修真者對造化玄奧多了些領會、頓悟,走出一條滌淨凡胎、強盛生機、壯大體質、延長性命的道路,可算是對天地自然的一種順應、契合。
然而凡胎畢竟是凡胎,體魄強弱,壽命長短,終有定數,沖破得了一次,未必沖破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大限到了,同樣塵歸塵、土歸土。
靈石、丹藥等資源,是修真者為沖破定數爭取時間的最大助力。
修真層次、階段的不同,消耗的靈石、丹藥會隨之增減。《星斗天羅大`法》練氣一層每月所用靈石約在十二、三塊,二層達到二十五、六塊,練氣五層每月竟高達二百塊上下。
過雲子留下的丹藥,能服食的朱凡早吃光了,剩下那些是救命用的。《星斗天羅大`法》中有煉丹的法門,過雲子並未收藏煉丹爐之類的器具,朱凡老以為靈石夠用,也一直沒有心思學。不曾想練氣五層的消耗已如此驚人,獲得的靈石按修真界習慣計算成下品靈石,總額約二萬多塊,目前用掉了近一萬二千塊,將來需求量繼續翻倍,支撐不了幾年。
這樣子下去,只會坐吃山空。看來,不得不離山闖一闖了。
朱凡想是這麼想,可山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他只從段長恨等人嘴里套出些模糊印象,孤身陌路亂闖,難免生出畏怯情緒。
現在他就猶豫著,是該早下決心,還是等到練氣六層,能夠御器飛行再出山好?
思緒搭到法寶上面,記起了那只失去的陷空瓶。憶及當年的狼狽相,朱凡牙根癢癢,邊行邊沉吟︰「去對付那頭變異小強試試,如果干掉它找回陷空瓶,那馬上出山!」
相對于何時出山,另有一件快火燒眼眉毛的事情,朱凡要忘也忘不了。不過注定了要承受的艱險,他懶得去想,或者說潛意識里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