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昌不知道登陸明軍的主將是什麼官,但叫上一聲「大帥」肯定沒有錯。但凡是人嘛,哪個不愛听高抬自己的話,又有哪個不愛戴大高帽子。听他喊得凶,口口聲聲說什麼有重要軍情稟報,行刑的錦州小旗不敢耽擱,忙報了上去。
听聞一個金軍把總要見自己,大勇也覺奇怪,但想一個小小把總能有什麼要事,他急著趕到金州,便不想見。但因通報沈陽重大軍情而從四品漢奸直降為「不入品」的吳赫寅卻建議他見見這個把總,說不定能有些收獲。
郭義他們已經備馬,本以為大勇不會听吳赫寅的,不想大勇卻是听了,吩咐親衛去將那把總押來。
周武昌被押過來後,不等大勇發問,便義正辭嚴高聲叫道︰「大帥率部渡海而來,可是為了收復故地,救我遼東數十萬漢民!」
大勇此次率部渡海可不是為了收復失地,只是想在遼南洗劫一把走人,根本沒有在遼南長呆的打算。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若錦州軍的實力能足以和金軍正面硬踫硬,大勇就不會存著打了就跑的念頭。
渡海之前大勇就將此次遠征金州的計劃和目的告訴了諸將,說白了就一句話——制造一座又一座空城,制造一處又一處滿人坑,制造一片又一片的荒地。
如何做呢,很簡單,趁金軍主力到來之前,消滅兵力不多的駐防金軍,搶走為奴的漢人和每一粒糧食,最後燒光沿途看到的每一座城堡,然後從哪來回哪去。過一段時間後再來重復一次,慢慢的放干金軍的血,最終迫使金軍徹底放棄遼南這片廣袤的產糧區。
這個方針在大勇看來是立于不敗之地的,因為他有水師的優勢。他可以在任何想登陸的地點登陸,他可以攻打任何他認為可以攻打的城堡。
反之金軍卻不行,金軍的戰略重點從老奴時起就放在寧錦一線,對遼南並不重視,這就意味著遼南的金軍數量不多,真滿州騎兵更是少得可憐,這對擁有騎兵的錦州軍而言就是最大的優勢。在金軍八旗主力沒有到來之前,大勇可以大搖大擺的率部攻打洗劫他所能看到的每一座城堡。
收復失地的功勞固然讓人心動,但若因此而在遼南各地分駐本就不多的錦州軍,然而面對金軍主力的瘋狂報復,最後因為兵力不濟的原因而城破人亡,這種買賣大勇再熱血上頭也不會做的。
相比起剛來那會,大勇已經開始更多的計算手中的籌碼了,這從他開始著力擴充和打造錦州軍便可看出。換在以前,大勇不會如此急切的想著擴充自己的實力,更不會因此而扣下天子的使者,妄圖迫使朝廷承認他在登州的統治,來使錦州軍有一個堅固而牢靠的根據地。他只會一次又一次的沖殺在最前線,然後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又一個倒下去,最後只剩他孤零零的屹立著。當然,迫使他急于擴充錦州軍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不想再受制于人吧。
地,肯定是不會收復的;人,卻是能遷走多少算多少。大勇的想法很切實際,也很簡單。但這個叫周武昌的金軍把總把話問得如此大義,他自然不能實話實說,總不能告訴對方我率部到金州不是來干你說的這些,而是為了殺人放火來的?因此便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但也不說話,他想看看這小小的把總要求見自己到底是想說什麼。
見明軍主帥點頭,周武昌心中一喜,張嘴便道︰「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不忘不忘」不忘什麼卻是不知道了,絞盡腦汁卻想不到李千總的師爺當日說的原話是什麼了。
看他想得費神,結結巴巴的沒了下文,吳赫寅看著吃力,也有些好笑,在邊上替他說了,「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不忘告乃翁。」
「噢,對!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不忘告乃翁!」一語驚醒夢中人,周武昌激動的朝吳赫寅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後又在那激動的說道︰「我遼東數十萬大明子民無日不期盼王師能來解救我們,打天啟年間到現在,整整十年了,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大明的軍隊能夠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總算是蒼天不負有心人,原以為我周武昌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大明的軍旗了,不想今日今日總算是看到了!」
說到動情處,周武昌兩眼變得通紅,眼角似有淚下,周圍的親衛們听了也都有些鼻酸。大勇也是感慨,沒想到遼東漢人和這些明軍俘虜原來都還向著大明,正要寬慰他兩句,卻見對方突然將右臂抬了起來,然後奮力朝天一指,憤怒的吼道︰「大帥既是來收復我大明失地,救我大明子民的,卻如何要將我這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壯士斷去一臂,大帥難道不怕寒了數十萬軍民的心嗎!」
突然而來的指責讓大勇一時沒回過彎來,邊上的吳赫寅卻「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低聲道︰「將軍,他這是在學安祿山呢。」
「安祿山?」大勇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旋即想了起來,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噢,就是那個和楊玉環有一腿的安胖子是吧?」
「呃」有一腿和安胖子讓吳赫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勇有些好奇,看了眼還處于激動中的周武昌,問吳赫寅︰「他學安祿山什麼?」
見大勇不知道,吳赫寅一喜,連忙賣弄解釋道︰「將軍,當年安祿山在軍中因盜羊而被處以死刑,臨刑前,他大聲對行刑的範陽節度使張守珪喊道,大人不是想滅掉契丹嗎,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殺掉我這壯士呢。張守珪見其言貌不凡便放了他。」
「嗯。」大勇听了沒有說話,上下打量了一眼周武昌,心道這家伙相貌一般,沒什麼不凡之處,我是不是也要赦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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