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宋朝文官對武將的不滿,除了朝廷對武將的防範原因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每一個讀書人都對那些腰挎大刀,手提紅纓槍的兵丁恨之入骨。因為他們平生最喪斯文的就是這一天,因此個個心懷痛恨,咬牙切齒發誓有一天定要報復。
第二站站是梳頭發掏耳朵,一個個士子這時候挨個上前,被檢查的兵丁命令解開頭上發簪,人人披頭散發任其梳理。
其實頭發耳朵里夾帶這一招早就過時了,大宋立國幾十年,考試已經形成了一套比較規範的流程制度,這種低級錯誤只有那些糊涂蟲,大白痴才會犯,不過還真有,每次都會抓到兩三個不開眼的點綴點綴。
「你,過了,下一站。」檢查的巡檢兵丁挨個吆喝著。
「你過來,喲,這頭發怎麼都糊了,撕開撕開,我說你講點衛生好不好?抽空你洗洗啊,都餿了!」一個兵丁捏著鼻子痛罵一個好幾年不洗澡不洗頭的士子。
「耳朵里是什麼?拿出來,你拿出來,嗯,這是什麼?還真是小紙條啊?不是,你白帶多?我呸!好你個直娘賊,咱們爺們兒還真開眼了,感情你們家老爺們兒都有白帶啊,還長耳朵里?臥槽,捆了捆了,這廝夾帶!」
就這麼人聲鼎沸罵罵咧咧哭哭啼啼地鬧著,隊伍緩緩向前推動。
「你叫什麼?」
「梁豐。」
「嗯,普寧梁豐,現年十九歲,高七尺五寸,黑發,劍眉、星目,眉間有痣三顆、隆準高,鼻直、雙頰光滑,無明顯胎痕等,左腦側隱隱有鈍器擊打陳舊傷痕(這個就是當初送梁豐來到大宋的那一錘子買賣)••••••。」
一個巡檢拿起梁豐資料,對照大聲念出相貌特征,另一個兵丁根據提示仔細查看外貌,一一對應後大聲回答驗明正身。
驗著驗著,旁邊不知不覺多了兩個差役,站著並不說話,只是盯著梁豐看。梁豐心里嘀咕,自己就那麼招人迷?走到哪兒都有人圍著。
驗完相貌,頭發被解散,一個兵丁拿起一把梳子仔細先捋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又伸手細細捻動,完畢又看耳朵。此時天色微明,不甚清楚,旁邊移過風燈照了,那廝居然扯出一根長長挖耳勺子就往里捅,攪動幾下,梁豐痛得呲牙。心里怒罵你們這幫死丘八,老子哪天發達了可整不死你!
顛來倒去查了半天,自然毫無發現,又打發他到下一站排隊。
下一站是洗澡,洗什麼澡?大宋官家愛惜讀書人,給他們些人性化管理,給他們些尊嚴,不好說是月兌光衣服檢查,變通個方式,大家洗個澡清爽一下,我們呢,也在旁邊順便替你們照看一下衣物,別讓人混了東西帶進去受冤枉。
這是個好辦法,可見趙匡胤同志善待書友的政策是經過詳細考慮的,是經得起推廣的。不像後來朱家,變態到連菊花都要細看,鑷子逮住痔瘡都往外拉兩下子那種程度。
中間一個青磚砌成大水池子已經放滿了熱水,四面用油布嚴實圍起以防走光。每個人站在池邊,按照一定的距離依次排好隊,被喊到號的就月兌了衣服下去泡著,也不是真洗,就看著對應的兩個兵丁撿起自己的衣裳認真翻看,等驗完了喊號,人便光溜溜從水里爬出,胡亂用放在地上的公用毛巾擦了身子,穿好衣服出去。
梁豐下去後,眼望著一批百十個白花花的在自家面前晃著,有肥有瘦,有丑有俊,恍若回到了前世的桑拿大池。開始還覺得蠻有意思,後來就不好玩了,跟自己一批的除了幾個身上有刀疤、紋身需要去單間解釋清楚的,其余全都走了個光光。唯獨自己,方才觀看驗身那兩人又跟了過來,幫著兵丁查驗自己的衣服,梁豐登時緊張起來。他沒帶小抄本來不怕,可是他怕那些人給自己查出來啊,只好直勾勾地盯著四個人在那兒翻來倒去。自己這一組後面已經等不及的都高聲抗議起來,那二人只作沒听見,依然慢悠悠翻著捏著。好不容易終于看完,兩人扭頭朝梁豐冷冷哼了一聲出去,梁豐這時心里越來越發毛,不知道後面還有幾步鬼門關要跨。這要是哪個關節出了毛病,自己可就臭了。
梁豐就這樣冒著冷汗,渾身涼颼颼地穿好衣衫走出了澡堂子。幸好,再也沒有檢查,只是跟著大部隊,重新來到國子監廣場。
經過半天折騰,這時候已經到了巳時,每個人順著雜役大聲引導,找了位置排隊成兩邊,當中一溜大道,擺放一張碩大香案,此時開封府解試主考,國子監司業鄭成出來,兩邊跟著監丞、主簿、大學博士以及開封府士曹沈非等人。鄭成先給大成至聖文宣王上香敬禮,太學博士請文昌帝君、魁星主試開光,開封士曹請關聖伏魔大帝出來巡考。儀式完畢,鄭成站出來大聲講話,勉勵各位學子寒窗苦讀,考試不易,務必認真閱卷,謹慎下筆。考場律條分明,各位均已明白,絕不容心存僥幸,妄圖作弊,一旦發現,絕不姑息等等。最後宣布,考試開始,拆題。說畢便把一個貼滿了封條的圓筒舉起,讓大家眼看無誤,這才拆開考試題目。
此時分為兩個步驟,首先是一群早已等候的工匠迎了上來,看清題目,馬上取出雕版工具開始雕刻試題,帖經、墨義、文賦、應試詩等等,各干各的,分得清清楚楚,不一會兒,各人已經雕刻在統一大小的木條之上。然後等主簿過來監督雕刻無誤後,差役們便取出精潔白紙,分門別類印在紙上;另一邊是由差役兵丁們押解著按字號各自尋找考間。來到自己的黃字十一號房,三面牆壁,一塊約三寸厚的木板橫在當中,用手掀起一頭過去,轉身一坐在嵌在牆上的矮木板。梁豐重重地松了口氣。
「各位舉子听了,考號兩頭均有便所,現在考試還未開始,若要方便的請趕快了啊,注意秩序,不要擁擠!」這時有若干考場雜役扯著嗓子喊道。考生們一听,騰地一下子竄將出來,紛紛朝茅坑擁過去,仿佛那兒有好吃的似的。梁豐本來不急,見大家急,也就跟著急了一下,慢慢跟在隊伍後面挨個進去,但听得小溪潺潺,伴隨撲通撲通的聲音。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許多人排成一排蹲著正在青筋暴漲,嗯呀連聲,拼了命地拉屎,生怕到時候耽誤了考試的時間。
其實一連三天呆在考號里,每日均有一次上小號一次上大號的權利,只是手續繁瑣,須提出申請,然後專門有人押送,拉的時候有人守著,出來還要重新驗明正身方可入座。本來題量就大,大家寫的又全是工楷,還不能寫錯,時間很緊迫。所以能節約一刻便好一刻。
梁豐跟著進去打了回醬油出來,正往自己的考號走,忽然遠遠看見自己的考號有人正從里面出來,背對著他匆匆離開。梁豐一驚,想要呼叫,可那人溜得快,一下子消失在人堆里。只知道是個考場雜役,完全無法辨認。
梁豐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跑到考號,只見自己的東西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他急忙逐樣查看,還好,東西沒少。梁豐心里明鏡似的清楚,對方找自己麻煩了。步步驚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