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剛雙手拄著一根長槍,渾渾噩噩地在山路上走著。
天空很藍,很潔淨,太陽也似乎明亮了許多,四下里綠樹成蔭,草木茂盛,不時有不知名的鳥兒啼叫著飛過,秋風習習,枝葉搖弋,遠遠望去,真是一派好景致。
長槍重重地戳在雜草叢生的地面上,兩只腳機械地邁動,楊剛低著頭,定定地盯著似乎永遠走不完的山路,一個絕望的聲音在大腦里不斷地回響。
不是夢!我擦!真的不是夢!我!他!媽!的!真穿越到明末了!
沒有電視,沒有電話,沒有汽車、沒有飛機,沒有高跟黑絲,更不可能有比基尼、漁網裝,一遍遍檢索回憶,足足用了三天時間,原本只是一個小市民,拼命在繁華喧囂的都市中掙扎的楊剛,終于確定二十一世紀已經和自己永別了。
沒跳樓、沒挨刀、沒被車撞、沒被雷劈,我只是打了個噴嚏、眨了下眼楮,怎麼就穿越了呢?怎麼就成了另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人呢?而且,我擦,居然連五官相貌都一模一樣!
穿越無所不在啊………
苦笑著搖了搖頭,楊剛想起自己第一次借著鋼刀光可鑒人的鋒刃看清楚自己尊榮時的驚詫,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個現代人的靈魂因為未知的原因回到古代,佔據了一副魁梧了許多,相貌身高卻毫無二致的身軀,而除了身體素質遠遠超過以前的軀殼,楊剛還接受了這具軀殼原主人留下的記憶。
一個庶出的苦鱉孩子,十五歲就離家做了丘八,打了十年的仗,好歹沒有變成炮灰,卻只混了區區一個什長,跟我同名同姓的這個家伙還真夠背運的,唔,媽了個巴子的,這小子跟誰混不好,非要跟孫傳庭混?
臉皮一抽,腦海里自然而然浮現出有關于大明兵部尚書、三邊總督孫傳庭的記憶。
作為一個前生時常瀏覽網絡論壇的網蟲,楊剛腦子里裝著無數連七八糟的東西,而以往只能用于在虛擬的網絡空間里神侃、灌水的東東,這時候卻成了確實、有用的知識。
大明王朝的中流砥柱,忠心耿耿、睿智無雙,可是那又怎麼樣?哼,明明知道新軍戰力不足,缺糧少械,還要出潼關找李自成死磕,我擦,這丫的不知道什麼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
如果有的選,如果能回到天朝時代,楊剛發誓再也不抱怨工資低、房價高、娶不起老婆,每天只能勞煩五姑娘的生活了,至于說天朝肯定會被扯了蛋,從**社會掉到小康社會,就不在楊剛的考慮範圍內了。
遺憾的是楊剛從來就沒有過選擇的權利,所以這廝只能在腦海里回憶曾經享受過的文明生活,一邊砸吧著嘴,哀嘆再也吃不到的地溝油炸油條。
翻閱原主人留下的更多記憶,楊剛想起了自己這副軀殼曾經經歷的另一次敗仗,那一次雖然同樣被李闖打得大敗,但逃跑的路上至少還有青柿子充饑,就算澀了點、苦了點,也比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強啊…………
柿園之役、郟縣之役,葬送了大明最後的能戰之師,也葬送了大明最後希望的兩場戰役,楊剛所佔軀殼的前主人都參與了,很不幸的是,楊剛眼睜眼閉穿越五百年後,見證了數十萬大軍最後崩潰的全過程,而更不幸的是,繼承了一身腱子肉的楊剛還成為了成千上萬殘兵敗將中的一員。
真是歹命啊…………
一個士兵遙遙晃晃地坐到了山道邊,紅色的鴛鴦戰襖立刻沾上了幾塊泥巴,不過這個士兵絲毫不在意,暗紅的血漬、烏黑的泥垢已經夠多了,破破爛爛的鴛鴦戰襖並不介意沾上更多的污漬。
數百來自秦地的明軍殘兵拉成一條長蛇,逃了三天三夜之後,逃入深山中的這一小股明軍終于停下來,喘息著開始舌忝舐自己的傷口。
能夠從千軍萬馬追殺中逃出生天的士兵都是精壯,當然,運氣也是極其重要的一個因素,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連著幾天沒有半點米面下肚的士兵們也快要撐不住了,這支敗軍眼下最需要考慮的不是繼續逃跑,而是如何搞到口糧,搞到讓自己活下去的充饑之物。
數萬袍澤血染沙場的一幕被士兵們拋到了腦後,仇恨、恐懼、茫然,種種情緒也被暫時忘記了,稍微恢復了一點精力的士兵們不想餓死在山里,而為了這個要求不算很高,但有時候卻又艱難之極的目標,滿身征塵的士兵們又掙扎著站了起來。
九月的伏牛山郁郁蔥蔥,飛禽走獸時隱時現,這對于數百名殘兵敗將來說是個好消息,從崇禎五年到崇禎十五年,連續十一年的大旱給所有人都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所以每一個士兵都對眼下的一切感到滿意。
不用吃草根、樹皮,用點心就能找到足夠填飽肚子的野菜,這對曾經經歷過赤地千里、易子相食慘況的三秦子弟來說,算是不錯的了。
不過有些人注定無法習慣如此艱苦的生活,楊剛就是其中一個,雖然頭腦里栩栩如生的記憶告訴楊剛,自己現在這副軀殼的前主人並沒有少吃過苦頭,習慣了後世衣食無憂的楊剛依舊無法像其他士兵一樣,把帶著泥土苦澀味道的野菜塞入口中。
看著數百同袍如同乞丐一樣伏地丐食,隨便拿手擦拭一下,就把各種不知名的東西吞下去,口腔里不停分泌唾液的楊剛餓得前心貼後心,再吞了又一口口水後,艱難地作出了決定。
人要適應環境,不是環境適應人,他女乃女乃的,不就是吃草麼,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橫下心來,躊躇良久的楊剛手臂一伸,手里多了一把野草,九月的野草綠油油的,正是最茁壯的時候,細長的草葉散發著勃勃生機,根部附帶的泥土也散發出幽幽的泥土芳香。
可是楊剛沒有從中感悟到任何詩情畫意的東東,只覺得手里的野草格外的惹眼,還沒有入嘴,一股苦澀的味道似乎就已經彌漫在楊剛嘴里了。
不過求生的**終究戰勝了本能的厭惡,回憶著老媽做的紅燒肉,老爸做的醬排骨,努力把手里的野草想象成類似的東西,楊剛的手慢慢縮回,縮向嘴邊,然後…………
噗!刀光一閃,一蓬鮮血飛散出來,自然而然地收刀回鞘,楊剛的腳邊已經多了一樣東西,一只被一刀兩斷的兔子。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個時辰後,一只兔子被架上了火堆,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匆匆扒了皮的兔子漸漸變成了金黃色,同時一股極度誘人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真是老天保佑啊!哈,雖然沒有鹽,不過………
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戰利品,想象著一口咬上去滿嘴流油的滋味,楊剛的眉毛忍不住都彎了起來,而在美食到嘴之前,交了好運的小子身邊多了一個人。
林寧,楊剛的拜把子兄弟,同生共死、並肩戰斗了十年的袍澤,也是唯一一個和楊剛一起離家從軍,還一直活著的同鄉。
同袍加同鄉,這樣的關系自然讓楊剛對這個便宜拜把子兄弟多看重幾分,以至于願意把自己的戰利品和林寧共享,而在把兔子肉烤好之前,楊剛已經在分享林寧找到的野果了。
嘴里嚼著酸酸甜甜的野果,腦海里像以往一樣,自動浮現出有關林寧的記憶,在這些不屬于楊剛的記憶中,沉默地蹲在旁邊,不時翻動柴火上兔肉的林寧和從前的楊剛是過命的交情,能夠給予絕對的信任,現在則是楊剛融入這個時代的最好向導。
帶著前任遺留下的對結拜兄弟的好感,楊剛笨拙地準備做穿越到這個混亂時代的第一次交流。
「烤好了,唔,我快要餓死了!」
一直沉默不語,似乎不善于言辭的林寧點了點頭,把手伸向火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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