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地一下,楊剛面上覺得火辣辣的,不用照鏡子,楊剛就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臉很紅。
怎麼就犯了這麼大個紕漏呢?穿著一身甲冑玩尾行,不被人家發現才怪了!
顏越猶在哪里大談特談尋訪民風的重要性,可楊剛已經沒心情听下去了。
「啊,顏先生,俺,我,本官忽然想起一件要緊事,要快點回返縣衙,唔,告辭告辭。」
楊剛匆匆說到,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停下腳步,心有不甘地回頭看去,就見那青衣少女正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
這麼走怎麼感覺怪怪的,好像跟逃跑似得………
「顏先生,忘了請教,您身邊這位小兄弟是………」
「啊,瞧我這記性,和大人暢談這一會,卻忘了介紹卑職孫女。」
哎?怎麼顏越不在乎讓人知道他有個孫女了麼!?
「顏亞虹,還不上來見過大人!」
青衣少女娉娉婷婷走上來,款款萬福,行禮時姿容大方,一看就知道家教良好,只是少女微微屈膝時,眉角絲絲笑意卻直落楊剛眼底。
「卑職這孫女年已二八,本來早該送嫁出門,只是夫家籍貫遠在商州,世道不平,便耽誤了婚期,這一趟卑職原本就是要送虹兒出嫁,只是如今闖賊橫行,偏偏佔了…………」
哼,這女孩居然敢當面嘲笑我………呃,已經許人了麼?
楊剛一愣,心中生出一絲同情,商州遭李闖屠戮,青衣少女的未婚夫要是身在商州,那………
不知如何開口安慰顏越,楊剛索性又要走,就在這時,一陣匆匆腳步聲傳來,隔著老遠,一個兵士便入了楊剛的眼,卻是黃亮手下。
「大人!商州急報!」
………
………
說是急報,可是山路崎嶇,又兼天寒地凍,急報的內容已經是四五天前的事情了。
大約二百闖軍精銳于五天前由北而來,進了商州,隨後商州城頭豎起一面大旗,上面是一個大大的李字!
「絕對是百戰精銳!人人雙馬!就算隔得遠,那二百闖軍身上的殺氣也清清楚楚!說不好就是李闖老營的兵馬!」
縣衙內,一個夜不收大聲說到,大堂上一圈人,武毅營幾個把總都在,人人都屏息靜氣,听黃亮講說最新軍情。
這夜不收乃是黃亮手下,黃亮和手下幾十個弟兄都是遼東邊軍出身,和滿清韃子也沒少周旋,能讓他們認可,就肯定是精銳老兵了!
在這個時代,二百身經百戰的老兵不說以一敵百,以一敵十絕不是開玩笑,就算後世科技力量減低了很多人力因素,可老兵與新兵之間的差距依舊足以改變很多,甚至能夠決定一場戰事勝負!
故此幾個把總沒一個因為闖軍新到援兵人數少,只有二百就掉以輕心,相反,細細詢問了幾遍,問清楚那二百闖軍有關一切後,連楊剛在內都深深皺起了眉頭。
二百配雙馬的騎兵!不是一般挽馬、馱馬,也不是騾子、毛驢充數,而是實實在在四百匹戰馬!
那些騎兵不但配有大刀長矛,還人人背後有弓,雖然不知道箭術如何,可既然配有弓箭,就說明那些闖軍還有騎射本領!
除此之外,一個‘李’字也深深扎入人心,人人都暗自揣測,這姓李的是什麼來頭,和李自成有何關系!?
李自成麾下有哪些大將?李過?李岩?唔,不會是這些人吧?我楊剛何德何能,怎麼可能驚動那些大人物!?
可是,萬一真得是李自成麾下大將親來呢?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個冬天不會太平,李闖又要來攻我商南!?
楊剛臉色陰晴不定,遲遲做不出判斷,原本以為一場大雪一下,這個冬天便算太平無事了,可誰知闖軍並不消停,竟然不顧嚴寒,又往商州增兵!
真是該死!那些流賊就不能消停消停麼!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家伙開開心心放鞭炮玩不好麼!
楊剛心中咒罵著不開眼的闖賊,目光掃過麾下眾將,嘆了口氣,下令從今日起嚴加戒備,一定要確保商南不會重蹈覆轍,再被闖軍偷襲得手!
「這一次可不是杜歡手下那些烏合之眾了,商州多了二百闖賊精銳!听清楚了,是精銳!」
「該誰值夜時,一個個把眼楮瞪大一點,嗯,還有,夜里值守士卒多加一倍!黃亮,你手下弟兄多幸苦一些,千萬把商州盯緊了!」
一道道軍令發下,丘八們紛紛點頭應諾,楊剛就想讓眾人散了,眼角余光一掃,看到顏越沉吟不語,心中一動,便扭過頭去。
「顏先生,您還有什麼見解嗎?以您之見,我軍還有沒有什麼要小心注意的地方?」
「大人動問,卑職倒是有一點淺見。」顏越想了想,也沒扭捏推辭,直接開口答道。
「兩軍交戰,往來攻伐,卑職沒什麼可說,區區一介文人,沙場廝殺非我所長,卑職所長在于謀略計較,猜度人心。」
「以卑職看來,商州新到二百闖軍精銳,這二百精銳多半不會來攻我商南!」
「哦?此話怎講?」楊剛心中一喜,月兌口問道。
「大人,闖軍攻我商南已非一次,每一次均大敗而歸,賊軍連戰連敗,士氣低落,我軍連戰連勝,士氣高漲,一漲一消,闖軍怎會輕易再起戰端!」
「再者,冬季嚴寒,山道崎嶇,此乃用兵大忌,闖軍不過多了二百兵卒,若不能一舉奪佔商南,冰雪酷寒之下,那便是敗亡之局。」
「黃把總說二百闖軍俱是精銳,這話卑職相信所言非虛,不過,我軍屢戰屢勝,士卒同是沙場老兵,據城而守,難道還會怕了闖賊不成?」
「再者,闖賊既然裝備精良,戰馬弓箭配備齊全,眾位想想,有誰會拿如此精銳的騎兵攻打有強兵駐守的堅城呢?商南地處崇山峻嶺之中,土地貧瘠,人煙稀少,得之無益,對李闖而言,不過雞肋一般…………」
顏越侃侃而言,堂上眾人紛紛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不就二百闖賊麼?哼,就算人人雙馬,能夠騎射,那又怎樣,難不成還能騎著馬沖上城頭!?
這麼一想,人人表情就輕松許多,甚至有幾人還微微露出笑意。
只是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顏越居然還沒有說完,稍一停頓,竟然又說出一條道理,一條讓所有人驚疑不定的道理。
「大人,前番消息說,杜歡吞並了唐三所部,獨佔商州,對吧?」
「不錯,老小子窩里斗倒是很有一手,嘿,那唐三也算倒霉………」
想起當初听到杜歡一夜奪佔商州時的心情,楊剛忍不住想起另一個身影。
「杜歡逐走唐三,自然不是久甘人下之輩,可是闖軍二百援兵一至,商州大旗就換了,這說明什麼?」
呃,說明什麼?窈窕身影淡去,楊剛一臉迷糊地望向顏越。
「商州的主人已經不是杜歡了,那李姓賊將雀佔鳩巢,嘿嘿,如果卑職估計不錯,此刻最要提防那二百闖軍的不是我武毅營,而是杜歡啊!」
啊!杜歡?不會吧!?
楊剛一愣,皺眉思索起來,一干丘八也瞪大眼楮,苦苦琢磨顏越話背後的意思,顏越則收了聲,一臉淡定,從容不語了。
二百闖軍,李字大旗,不會吧?吞了唐三所部,杜歡足足有兩千多部眾了罷,那二百闖軍怎麼可能威脅到杜歡?
唔,這也難說,杜歡如今不過是降將,真要是李自成發話,杜歡還敢翻臉反叛不成?如此一來,就算闖軍援兵不多,杜歡也得乖乖低頭。
哎,多半就是如此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杜歡就算再有野心,怕也不敢和李自成派來的心月復對著干,只是如此一來,不知杜倩今後日子好不好過…………
楊剛默默嘆息一聲,不再擔心商南安危,可心里卻生出新的憂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