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剛施行稅賦新政,每五稅一,換算下來乃是百分之二十的稅率,相比唐朝的十稅一,宋朝的十五稅一,以及大明的三十稅一,翻了幾番,可謂重稅,不過相比于後世稅賦稅率,卻是小兒科了。
在後世,世界上148個國家的平均稅負是百分之四十七左右,歐洲平均稅負為百分之四十四,而在天朝,稅負據說約為百分之四十五,百分百和世界接軌了,普通百姓的福利待遇有沒有接軌則未可得知。
相比于後世普通人承擔的稅負,楊剛制訂的賦稅新政便不算高,尤其是明確提出要先扣除士農工商的溫飽、本利所需,所余方才需要交納賦稅,五稅一的新政便很是靠譜了,而這個比例也是楊剛仔細思考,將後世與大明現下生產力水平仔細比對後,謹慎得出的。
收稅收的多一點沒關系,但一定要能滿足百姓養家糊口的基本需求,楊剛制訂的稅賦新政本質上是在減輕老百姓的負擔,從法理上制訂一條嚴格保護百姓利益的制度,楊剛認為,一個國家、一個政權想要長久屹立,那麼就一定要有能夠維護廣大人民利益的制度。
縱觀華夏五千年文明,每每二三百年便有王朝更替,每一次興亡盛衰的背後都是一次全社會的利益再分配,楊剛史書讀了不少,心得什麼的好歹有一些,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句話的本質便是利益分配,而楊剛恰恰吃透了這一點,是以不管稅賦新政會得罪多少權貴階層,也在所不惜。
人心向背,萬變不離其宗,當年毛太祖減租減息,打土豪分田地什麼的,那效果可是剛剛的,如今俺也學上一學,嗯,只要百姓收心,士紳權貴什麼的,嘿嘿,為往聖繼絕學一定的是士族中人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話是這般說,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楊剛還是不願意和關中士紳階層徹底決裂的,不說士紳豪門根結之深,潛藏的力量之大,也不說一旦撕破臉面,關中內耗會有怎樣的影響,單單考慮到這個時代的精英分子,有知識有學問的人才大多數都在士紳大族門第中,楊剛便不會輕易舉起屠刀,大開殺戒。
毛太祖造反打天下時可以只依靠一幫大字不識的泥腿子,可是一旦到了坐江山的時候,還不是的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尤其是知識分子階層!
要是在大學生多如狗的後世就好了,我還用擔心找不到可用之人?還會擔憂沒有可造之材出仕做官,為我效力麼!?
懷著遺憾,楊剛開始推行賦稅新政,三秦之地幾乎同時施行,而為了監督新政順利實施,楊剛特意抽調一營兵馬,加上西安府錦衣衛千戶所,全力配合初初打起架子的陝西布政使司行事,敢有違逆稅賦新政者,一律扣一頂作亂的大帽子,舉族斬殺,絕不留情!
拿刀子威逼各地士紳豪族乖乖听話是一方面,與顏越、莫言不知商議了多少個通宵的楊剛還有別的手段,打一棒槌給個甜棗,並非莽夫的楊剛自然懂得胡蘿卜加大棒更具威力的道理。
在無數仇恨的目光中,楊家莊的大老爺楊水盛第二次走進了潼關縣衙,得知楊氏宗族也在稅賦新政之內的楊水盛本來一刻不想多呆,只想早早返回渭南,和楊老太公、兩位兄弟共籌對策的,哪只校場鴻門宴之後,勝捷軍軍師參贊顏越便堵住了楊水盛去路,不由分說,強邀楊水盛往縣衙一行。
楊水盛心不甘情不願,可是顏越只是一句話,楊水盛便改了主意。
顏先生說‘稅賦新政一事尚未定死’,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莫非…………
楊水盛忍不住便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甘陝總督楊剛的親大伯,血濃于水,哪有親佷子坑大伯的道理?即便沒有人性,坑了大伯,那小子難道連二弟長盛,自己的親爹也坑不成!?
如此一想,楊水盛的臉色便多雲轉晴,心情大好了,不必顏越多說,便興沖沖往縣衙而去,顏越則隱秘的往四下掃了一眼,確定有士紳隱約听見自己適才的關鍵一句,方匆匆跟了上去。
一項新政出台,往往會有許多人的利益受到影響,得利者不必細說,受到損失的人肯定滿肚怨氣。眼楮牢牢盯緊了新政,要找出一千一萬個不是來。
楊水盛還沒進縣衙大門,留在潼關的士紳豪族們便都知道楊家莊大老爺與親佷子秘密私會的事情了,而顏越的一句‘稅賦新政一事尚未定死’更是引發了一股浩大潛流,無數視線盯緊了潼關縣衙,只等楊水盛出來,便要听個說法。
等待最是熬煎人,尤其是牽扯到真金白銀,往日里講究氣概風度的官宦之後、讀書種子都沒了閑情雅致,可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爺們著急上火,卻遲遲得不到安慰,找不到發泄,足足過了一天一夜,楊大老爺的身影才姍姍出現。
和一天之前走進潼關縣衙時相比,楊水盛臉上已經沒有了興奮、期待,也沒有沮喪、悲憤之色,反倒是一副讓許多人心中驚訝的深思之狀。
楊水盛楊老爺在思慮什麼?看那樣子,仿佛,仿佛,仿佛不像是一個土財主,而是經天緯地的國家棟梁一般………唔,這一定是錯覺罷!?
縣衙外的大街上,無數人牢牢盯緊了楊水盛,其中幾人互視一眼,微微點頭,一並邁步,齊齊向楊水盛迎去。
「楊兄楊兄,弟可是苦苦等了一宿啊,唔,我等結伴而來,也當結伴歸去,楊兄,我們便一起走罷!」
楊水盛神思恍惚,正在想心事,突然听見有人呼喚,抬起頭來一看,立刻認出發生召喚的乃是自己的一個朋友,只是除卻同是渭南人的朋友,其他幾人可都不認識。
不過不出一盞茶功夫,幾個未曾謀面的人便都報上名姓,與楊水盛稱兄道弟起來,再有兩三炷香工夫,幾個人便坐到潼關最好的一家酒樓里,成了莫逆知交。
除卻渭南同鄉王光,在座另外幾人都是西安府人氏,非富即貴,其中一個姓武名長清的,其伯父還是大明的大理寺左寺丞,正五品的高官!
大理寺相當于後世的最高法院,在大明可是權職極重的府衙,楊氏宗族雖然在地方上頗為顯赫,可即便只是中央高官的子佷輩,也不會把楊水盛這等地方鄉紳放在眼里,故此武長清舉杯向楊水盛祝酒時,楊水盛頗感意外惶恐。
不過,雖然心中有些不安,楊水盛卻沒在臉上露出異樣來,驚訝什麼的統統沒有,只因為早在縣衙中和佷子楊剛談論正事時,這等情況便早早料到了,只不過楊水盛沒想到,楊剛、顏越、莫言三人述說的情形會發生的如此之早,如此之快。
剛兒所說不錯,如今的楊家可不必以往,斤斤計較一點賦稅乃是自賤身價,唔,如今三秦都在我親佷子手里,掏一點銀子、糧草值得什麼!
楊水盛心中想著,站起來與武長清輕輕一踫杯,舉杯仰脖,**辣的滋味自喉嚨口一路向下,放下杯來,楊水盛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然後突然變了臉色。
「王兄,武兄,承蒙款待,弟不勝榮幸,幾位心中所想,弟也能猜到幾分,只是,只是…………」
「楊兄,只是什麼?」王光、武長清齊齊問道,一臉急切。
「只是,慚愧啊…………唉,且听弟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