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熊熊燃燒著,火光間到處可見橫七豎八的尸體,火光之外,陰影之中,一些身影倉惶地閃動著,而另一些身影則殺氣騰騰,繼續干著殺人放火的勾當,不過,當大地隱隱震動起來,遠處傳來馬蹄的陣陣轟鳴時,發動奇襲的偷襲者們便立刻轉身後退,沒有一絲猶豫,轉瞬間便逃入了莽莽呂梁,當一隊清軍騎兵抵達時,看到的便只有一地狼藉。
顧不上追擊敵人,回援的清軍騎兵紛紛跳下馬背,直往火場沖去,可是等火勢終于被控制住時,足以供十萬大軍支應十天的糧草大半已經化為灰燼!
「這這這,到底是誰干的?到底是誰!」
一個清軍軍官大吼起來,不久之後,同樣的怒吼聲從瓖紅旗旗主、固山額真葉臣口里爆發,但是不管葉臣如何憤怒,如何暴跳如雷,如何嚴刑拷打押運、看管糧草的漢軍旗士卒,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突生肘腋,相隔不到十里的屯糧所在被未知的敵人焚毀大半,葉臣直覺得好似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一般,可最糟糕的還不止如此,突生的變故還導致清軍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勝利,本來已經絕望的明軍殘軍再度爆發,趁清軍模不清背後情況,因而惶然無措,不知該攻該守之際強行退兵,一路南下去了!
背後偷襲我大清軍的賊軍規模決計不大,否則便不會如鼠蟻一般匆匆逃走了!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大膽,壞我大事!?
唔,眼下該怎麼辦?糧草不足,大軍便無法全力攻襲明軍,這這這…………
真真該死!真真該死!眼看就要全殲擋路明軍,畢大功與一役,卻生出這等事來………難道說明軍命不該絕麼!?
葉臣瞪著雙眼,瞳仁血絲密布,如同瘋虎一般,好不容易平靜一點,立刻下達了軍令。
「石庭柱,你負責守衛糧草,可是卻出了這等事情,該怎麼辦你可曉得!哼,丟失糧草,自當統統斬殺,以儆效尤………軍中所余糧草全數交出來,你部餓著肚子退返太原罷,我部瓖紅旗兵馬麼,全數出擊,急襲風陵渡,哼,不管天命如何,俺一定要將明軍盡殲于黃河北岸!」
軍令既下,成百上千瓖紅旗韃子立刻跨上戰馬,往南殺去,隆隆馬蹄聲中夾雜著哀呼慘叫,石庭柱親自監斬,不過片刻,三千多人頭便被統統砍下,而後數萬人心惶惶的漢軍旗士卒垂頭喪氣地向北開拔。
不管葉臣也好,石庭柱也罷,都不知道,清軍一分為二的所有變故都為人看在眼中,一群悄悄潛伏在呂梁山中的黑影默默地盯著清軍的一舉一動,待確定清軍意圖之後,如鬼魅一般悄悄遁入黑暗。
這群黑影正是不久前奇襲清軍後營,放火燒了清軍大半糧草的兵馬,這支兵馬的主將昔日乃是大同總兵官,麾下萬千虎賁,到得今日,雖然威風不再,可也依舊干下了潑天大事!
姜瑰奔行在群山之間,腳步既穩且快,黑暗中兩只眸子閃閃發亮,炯炯有神地盯著腳下道路,而在這位總兵官心中,適才一場大戰的細節正快速閃過。
自打從大同南下,姜瑰一直郁郁寡歡,為李闖流賊逼迫,被關中秦軍排擠,困守太原孤城,哪一件事情都讓姜瑰及其麾下部伍憋屈萬分,至于之後軍心渙散,一路難逃,更是狼狽萬分,可是剛剛一場奇襲卻讓姜瑰和三千明軍精神大振,重新充滿了精氣神。
細說起來,姜瑰率領三千明軍發動奇襲,原本是亡命一搏,逃亡數十日,軍中早已斷糧,幾千漢子只能在呂梁山中挖些野菜、野草充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左右是個死,方才殺將出來,哪知道竟然一戰功成!
南邊金鼓激越,喊殺震天,滿清韃子都在前面大戰,留在後面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輜重兵,嘿嘿,我軍當真運氣不錯,當真福運當頭!
停下來休息片刻,模出一把面粉塞入口中,就著水胡亂吞下,嘴角沾著面粉的姜瑰突然嘿嘿大笑起來,越笑越是開心,越笑越是快意,等笑聲停止,姜瑰已經下定決心。
從太原逃出來的大軍,除了俺這一部兵馬,其他部伍都被韃子殺光殺絕了!要想活下去,便只有一力向南,只有和勝捷軍匯合,俺們才有一線生機!
低低傳下將令,姜瑰帶頭,腳下發力,順著山路直往南奔去,懷著決死之心打了一場大勝仗的三千明軍也腳步如風,緊緊跟了上去。
山路崎嶇,起伏難行,可是再難行,畢竟離風陵渡不過數里地,一夜工夫足以走到了,待將要出山時,姜瑰傳下軍令,全軍休息,飽餐一頓,養足精神體力,準備再度大戰一場!
姜瑰如此做很有道理,清軍勢大,又凶狠絕倫,明顯力壓勝捷軍一頭,昨夜姜瑰看得清楚,成千上萬韃子騎兵南下,肯定是追擊勝捷軍去了,風陵渡此刻在不在勝捷軍手里都兩說的很,而三千明軍要想自風陵渡過河,怎麼可能不經歷一番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