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的末世王朝,血脈後裔、天潢貴冑要麼便是奇貨可居,要麼就是為人除盡而後快的角色,昭仁公主雖然是個女子,兼且年幼,但是也絕不會有人給予輕視。
雖然打心眼里不怎麼瞧得起崇禎皇帝,崇禎皇帝的子嗣更不放在眼里,但自打知道昭仁公主消息後,楊剛和麾下一干文武立刻便得出了共識,不管是真是假,崇禎皇帝唯一逃出生天的**決不能有失,更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務必要好生保護起來,務必不讓別有用心之徒染手!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袁寶兒提出要留在昭仁公主左右,而一直沉默寡言,乖寶寶一般的昭仁公主也出人意料地當眾開口,要楊剛同意袁寶兒所請,楊剛頓時成了眾矢之的,無數人等著看楊剛如何作答。
笑容凝固在臉上,楊剛定定盯住袁寶兒,心里泛起嘀咕,同意麼?這個詞說出口容易,可楊剛怎麼想怎麼不情願,在大明公主身邊放一個不知根底的母老虎,換誰也不會安心,可要是不同意,瞄了一眼昭仁公主,又斜眼掃視一圈在場眾人,楊剛忍不住心中哀嘆。
我擦!這母老虎和我天生犯沖!只要見到姓袁的小妞兒,就沒好事!唔,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楊剛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抉擇遲遲難以做出,可是時間不等人,兩個女子,一位公主加一位女將正等著呢,想了半晌,楊剛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主意,卻是官場三字真言之一————拖。
挨上一挨,拖上一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拖到黃花菜涼,拖到油盡燈枯,簡簡單單一個字,卻是最最有效的一把刀,前世楊剛不知多麼痛恨精通拖字訣的老狐狸,沒成想有一天自己也要用上這一招。
隨便找個借口,只說公主護衛之事不能馬虎,一定要細心謹慎從事便是,一定要從長計議,唔,不管了,便這麼辦!
想到此,楊剛便欲張口,正待說話,突然感覺袖口一緊,楊剛微微詫異,扭頭看去,便是一愣。
就見顏越站在楊剛身側,笑咪咪地也不說話,目光卻不停閃爍,楊剛細細瞧著自己最信重的軍師,知道顏越此舉一定別有深意,可是一時半會卻不知道顏越要表達什麼意思。
顏老頭是要我拒絕麼?不能啊,放一頭母老虎在公主身邊,萬一把公主拐跑了怎麼辦?
可是,呃,顏老頭也不像著急上火,怕我說錯話的樣子啊,這老頭兒一對眼珠子翻啊翻的,焦距可沒對著昭仁公主,唔,顏老頭到底想說什麼?
楊剛呆呆瞧著顏越,顏越眼神游移不定,直往一邊飄,飄啊飄的,一直飄到人群之中,可楊剛卻沒發現,如此過得一會,顏越暗自嘆口氣,嘴角微微一努,這一下楊剛終于有些明白了,順著顏越努嘴的方向,楊剛悄悄東張西望起來,視線所及是一片好奇的目光,迎著眾多目光,楊剛卻是依舊模不著頭腦。
呃,周圍都是人,大家伙都在看著我,這其中有什麼問題?想了又想,希望顏越再多些提示,可是卻只見到顏越再次努嘴,楊剛終于忍不住了,當著眾人的面低低問了一句話。
「顏先生,您腮幫子痛麼?」
撲哧————
離得很近,耳力極好的袁寶兒嘴角勾起來,差一點沒笑出聲,原本的不耐煩忘到了九霄雲外,顏越則表情一抽,差一點沒差過氣去,忍了又忍,強忍住來一記窩心腳的沖動,顏越無奈上前一步。
「大人欲得宋康年歸心否!」
低低一句,顏越立刻挺直身子,回歸原位,不管楊剛懂不懂,顏越打定主意再不開口了。
欲得宋康年歸心否!?這這這,為什…………呃,等等,母老虎之前和宋康年說什麼了!?
楊剛不由自主地往人群中望去,目光迎面與一縷視線相撞,微微一呆,仿佛考試作弊的學生一般,楊剛急忙回過頭來,同時心下立刻做出決斷。
「公主是天家貴冑,楊剛是大明人臣,君有命,臣豈敢不遵,便依殿下所言,著袁寶兒陪伴、護衛殿下罷!」
袁寶兒滿意地去了,昭仁公主似乎松了一口氣,多了一分精氣神,楊剛則一邊偷偷瞧著遠處飲酒作樂,沒有絲毫異樣的宋康年,一邊往顏越一席湊了湊。
「顏先生,本官適才所言還得當否?」
得當否?得當個屁啊!好好一個機會…………
顏越眼皮翻了翻,克制住罵人的沖動,低低開口︰「適才宋康年是在借公主一事試探大人心胸啊!大人,您以為您適才作為能讓宋公滿意否?」
試探我的心胸?毛意思?呃,這個,是宋康年讓母老虎那麼說的?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楊剛苦思起來,雖然看過厚黑學,讀過屠龍術,可是楊剛離一個合格的政治家還差得遠,拉攏人心的本事還差得遠,想了好長一會,楊剛才隱約有所得。
似乎,好像,大概,如果我立刻同意母老虎的要求,就能討好那姓宋的!?
搖搖頭,顏越起身,徑直向一席走去,自家輔佐的大人考試不及格,顏越只好試試看能不能補考。
「不厚道啊,康年兄,既已答應在我勝捷軍中盡心效力,又何必多此一舉………總督大人弱冠之年,又是軍伍出身,如何能曉得那許多彎彎繞!」
仿佛多年深交的好友一般,顏越老實不客氣與宋康年坐到一起,直言不諱言到,宋康年一怔,隨即微微一笑。
「顏公說得甚是,不過,事君如事虎,顏公以為然否?」
「這………然!」顏越想起自己也曾試探過楊剛心胸脾性,點了點頭,隨即又問,「康年兄,不知有所得否?」
…………宋康年微笑不語,舉起酒杯。
「且慢飲酒,且慢飲酒,越以誠待兄,還望兄亦以誠待我!」
一只手被顏越抓住,宋康年苦笑一下,望著似乎特別自來熟的顏越,想了一想,謹慎說道︰「總督大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聰敏是有的………對李昆、李平、袁文弼一視同仁,給予厚待,寬厚也是有的………不問宋某來歷,只憑顏公一語,便予宋某重任,重士不過如此了…………」
宋康年緩緩說著,說一句,顏越便點點頭,等宋康年說完,顏越已經露出笑容,明顯對宋康年所說很是滿意。
「康年兄說的不錯,古人說,士為知己者死,總督大人聰敏、寬厚,又能用人信人,古來明君不外如是了,康年兄,你若有心功業,何不………」
顏越話沒說完,但是宋康年已經明白顏越言外之意,定定瞧著全力為楊剛游說自己的顏越,宋康年微微嘆口氣。
「顏公,當年闖王…李自成那廝又何嘗不聰敏,何嘗不寬厚,可是後來又如何?制將軍與某屢盡忠言,可是卻…………嘿嘿,狡兔死走狗烹,凡事還是小心些的好………顏公但請放心,宋某既然承諾為勝捷軍盡心,絕不藏私,便不會食言。」
宋康年說這番話時很是認真,很是坦白,與聰明人在一起遮遮掩掩也沒有必要,不過…………
不同的,不同的,因為身家、職責任事進言和出于真心實意盡心盡力怎會相同!
顏越心里想著,卻沒有繼續深入話題,有些事情不能太急,心急吃不著熱豆腐,這個道理顏越怎麼會不懂,所以瞧一眼不遠處的楊剛,顏越放棄了繼續拉攏,轉而和宋康年杯觥交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