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青笑的促狹而玩味,很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和秦陽說著這話,殊不知他的表情早已出賣了他的內心。
「你說是貴客,那肯定是貴客了,請他進來吧。」秦陽淡笑道。
「秦少就不想先知道他是誰?」安逸青似笑非笑的問道。
「藍海有很多貴客嗎?」秦陽故意說道。
安逸青哈哈一笑,「也就那麼一個。」
「看三位心情不錯,應該不介意我蹭一杯酒喝吧。」
人未至,聲先到。
話音落,杜西海大步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的精氣神還不錯,說話中氣十足,看他這樣子,好像杜家一點事情都沒有一樣。
安逸青哈哈一笑,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萬龍,去吩咐一下,加些酒菜。」
杜西海一擺手,說道︰「不用了,我喝一杯酒就走,不打擾你們聚餐。」
「可是你已經打擾了。」秦陽說道。
杜西海臉色微有些慍怒,但他掩飾的極好,很快又是心平氣和的說道︰「秦少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犀利。」
「是啊,我沒變,你卻變了。」秦陽感嘆道。
「我是變了,但這種變化似乎不是太好。」杜西海說道。
「我還以為你覺得這樣子很好呢。」秦陽笑了。
秦陽一直都在等待著杜西海的再度出現。
杜西海出現了。
他依舊是那個杜西海,但看著,似乎又有點不同。
當然,到底哪里不同,秦陽不願意去費心思。
總而言之,杜西海選擇在這個敏感的關頭站出來,何曾不是杜家在表態,杜家坐不住了,將一直躲在療養院裝死的杜西海推到台前。
可是,這樣有用嗎?
難不成杜家的某些人,真的以為杜西海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簡直就是笑話。
杜西海並不知曉秦陽所想,但卻知道自己這次出現是為了什麼,他沒有過多的和秦陽言語交鋒,上前幾步走到桌前,拿起酒瓶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朝三個方向敬了一下,說道︰「我知道,我並不是適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但一個人呆的久了,難免寂寞,知道你們在這里有好菜好酒,忍不住就想湊個熱鬧,在這里敬三位一杯,祝三位都有一個好的前程。」
杜西海說話很快,敬酒的時候,眼楮微微眯起,一一在秦陽三人的臉上掃過,犀利的就像是一把刀子。
說完話,杜西海一口氣將酒喝掉,用力將杯子放在桌上,說道︰「好了,不打擾三位喝酒的興致,我先走了,改天三位有時間,西海再做東請大家喝酒,還望大家到時候給個面子。」
話音落,就听嘩的一聲,霍宇豪將杯子里的酒潑在了他的臉上,陰陽怪氣的道︰「真他媽~的虛偽。」
秦陽一見這一幕立馬就樂了,心道叫你裝,這下裝成傻逼了吧。
杜西海抹掉臉上的酒水,不動聲色的說道︰「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但霍少也不至于用這樣的方式招待我吧。」
霍宇豪冷笑道︰「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在招待你了,不喜歡呆著就給我滾出去!」
杜西海臉上的表情不變,說道︰「我剛說了,喝一杯酒就走,霍少何必如此。」
霍宇豪冷冷的說道︰「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棍棒,這個道理你會不懂?」
杜西海看了看安逸青,視線最終落在秦陽身上,嘴上卻是說道︰「霍少,我知道你我之間有點誤會,但有些事情我不想解釋,如果你想看清楚,你自然就看的清楚,後會有期!」
「不,最好是永遠都別再見面,不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殺你了!」霍宇豪一點都不隱藏自己的情緒,說的殺氣凜然。
杜西海也無所謂,瀟灑的聳了聳肩,出了門去。
……
酒足飯飽,時間也不早了,秦陽率先起身告辭,霍宇豪坐著不動,安逸青起身將他送到飯店門口。
目送著車子離去,安逸青緩緩吐了一口濁氣,朝徐萬龍說道︰「給我一支煙。」
徐萬龍模出煙盒遞過去,安逸青接過,抽出一支眼叼在嘴里,徐萬龍湊過去,打燃打火機為他點燃。
安逸青抽了一口煙,這才問道︰「今天這出戲,你覺得怎麼樣?」
「太刻意了!」徐萬龍苦笑道。
徐萬龍並未一起坐下吃飯,事實上也沒那個資格,他就站在門外邊,但也听到了秦陽三人之間的對話。
秦陽一說話,安逸青立刻就答話。
二人一說一答,听起來就像是在講相聲,一個逗哏,一個捧哏,逗哏的是秦陽,捧哏的是安逸青。
「我當然知道這麼做很刻意。」安逸青笑了笑,說道︰「要不這樣子做,怎麼能讓霍宇豪知道我的態度。」
徐萬龍吃驚的問道︰「大少這是要做什麼?」
安逸青撇了撇嘴︰「我什麼都沒說,你听了就全部忘掉。」
徐萬龍微微動容,適時岔開話題說道︰「強~奸案的事情,目前來看,應該是秦陽做的了?」
「是誰做的,重要嗎?」安逸青輕描淡寫的反問。
就在今天上午,狀告他強~奸的那個女人忽然推翻口供,承認自己是污蔑,安逸青在警局里待了幾天,又是毫發無損的走了出來。
對安逸青來說,能夠出來,能夠在最恰當的時機出來,這就足夠了。
至于去追究事情的真相,那得有多傻多天真?
更何況,他的小命還捏在秦陽的手里呢,這個時候再生事端,除非他不想活了。
徐萬龍明了了安逸青的態度,又是有些無奈,說道︰「大少,我送你回去吧。」
「八點鐘都還沒到,著什麼急,我再陪霍少喝兩杯。」安逸青淡淡一笑,隨手丟下煙頭,一腳踩滅,進入了飯店。
徐萬龍看的莫名其妙,隱隱覺得今晚的安逸青有點奇怪,但具體哪里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
「安逸青,你到底在搞什麼?」霍宇豪喝了不少的酒,舌頭有點大了,但酒壯人膽,這話責問起來,又厲又急。
安逸青夾過一筷子菜塞進嘴里,壓住翻涌的酒氣,眉頭挑起,說道︰「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明白?」霍宇豪冷笑,直接說道︰「你以為你和秦陽之間的小貓膩我看不出來?」
「看出來又能如何?」安逸青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譏笑道︰「別忘了,這件事情,你也是受益者之一。」
「我受益,那是因為我有付出!」霍宇豪冷笑一聲,拿手指了指還沒完全拆除紗布的腦袋,說道︰「可是這里呢,你讓我怎麼想?」
「這件事情和我無關。」話語一頓,安逸青接著說道︰「和秦陽也沒什麼關系。」
「那你自己被拘留的這件事情呢,也這麼過去了?」霍宇豪問道。
「不然還能怎樣?現在這樣子,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安逸青反問道。
霍宇豪煩躁的說道︰「那是你想要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你覺得少了,我可以補償你。」安逸青說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霍宇豪冷冷一笑,「你又何必裝傻。」
安逸青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知道打破你腦袋的人不是秦陽,這筆賬,算在我和他身上是不是不太公平。」
霍宇豪凝視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安逸青沒有吭聲,抓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不說話,就是默認。
霍宇豪大笑三聲,拿手指了指安逸青,最終也是沒有說話,踉踉蹌蹌的出了門去。
霍宇豪是一個張狂的人,不喜歡用司機,向來都是自己開車,還喜歡開快車,他車技不錯,是以雖說今晚喝了不少的酒,也並沒有打車回酒店的意思。
霍宇豪在停車場取了自己的車子,一腳踩下油門,轟然離開。
開著車,霍宇豪打開車窗,點燃一根煙抽上,這讓他的頭腦稍稍清醒一點,也能想點問題。
霍宇豪雖說一貫給人一種渾渾噩噩沒腦子的形象,但能夠躋身燕京四少,又如何會真的沒腦子?
不然的話,就算是霍家再家大業大,他也被別人啃食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今晚的這頓飯,表面上是慶功宴,但何嘗不是他、安逸青與秦陽之間復雜關系的階段性總結。
霍宇豪雖說一向看安逸青不順眼,來到藍海之後,還彼此算計了幾把,你來我往互有輸贏,但算計歸算計,彼此都沒忘記底線,總算沒玩過界。
當然,這也是霍宇豪和安逸青之間的默契。
但是今晚,安逸青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看著就像是什麼呢,霍宇豪想了想,對,就像是一個小丑,還是一個沒底線的小丑。
霍宇豪冷笑一聲︰「安逸青,你可以不要臉的去~舌忝秦陽的腳趾頭,我可不會奉陪你,這出戲,你想要過去,我偏偏不讓他過去,你不玩,也得玩,由不得你!」
是的,霍宇豪一直沒有忘記秦陽加諸在他身上的羞辱,沒有忘記自己這次來藍海之後所遭遇的種種。
他從來不是一個大肚量的人,大肚量的人,在這個圈子里,也是成不了事的。
別人狠,你只能比他更狠!
這個圈子里沒有和棋,只有不擇手段的壓制,東風壓倒西風,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這話是霍老告訴他的,霍宇豪不學無術,別的沒記住,這句話,卻是一直銘記在心,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一根煙抽完,霍宇豪將煙頭彈出窗外,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再一次加速。
現在將近晚上十一點鐘,路面上的車子不是很多,所以,他把車子開的飛快,一次又一次的把那些開在他前面的車子給超越。
忽然間,他打了一個酒嗝。
今晚的酒喝的實在是太多了,秦陽在的時候他一個人喝悶酒,秦陽走了,安逸青就一個勁的找他拼酒。
他是軍人世家出身的子弟,酒場上自然不會服軟,和安逸青一人拼掉了差不多兩瓶五糧液。
吹了不少冷風,打了酒嗝之後,霍宇豪腸胃一陣翻涌,好一陣惡心想吐,正想著要將車子停在路邊吐上一會。
就在這時,迎面一道強光打了過來。
那道強光來的快且突然,霍宇豪還沒看清楚迎面開來的是一輛什麼車子,那道光就逼到了他的眼前。
霍宇豪心底驟然駭然,急忙打轉方向盤,試圖將車子開向人行道,避開那輛沖過來的車子,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車子本來就開的很快,而迎面逼來的那輛車,車速更快。
霍宇豪心中大亂,意識到事情不妙,可他如何甘心就地等死,還是瘋狂的打轉方向盤。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車身猛的一震,震的霍宇豪幾乎吐血,他的雙眸發紅,做著最後的努力,試圖逃過這一劫。
但是,那輛撞來的車子,卻是再度踩下油門,如同鋼鐵怪獸,再一次撞了上來。
這是一個必死局!
極度的恐慌之後,霍宇豪忽然間明白了什麼,他的雙手離開方向盤,哆哆嗦嗦的試圖從口袋里模出煙盒。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的體面一點。
模了好幾下,煙盒都沒模出來,霍宇豪又是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出了眼來。
「安逸青,就算我死,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霍宇豪本來就覺得安逸青今晚的態度有些奇怪,在秦陽走了之後,他東拉西扯,不著邊際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時霍宇豪只當安逸青酒喝多了,思維不清晰,除了厭煩之外,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時又哪里會不知道,那是安逸青故意拖著不讓他走,真讓他走的時候,就讓他永遠的離開。
「爺爺,不要忘記給我報仇!」
霍宇豪放棄了伸手拿煙,驀然一聲怒吼,再度「砰」的一聲巨響,迎面開來的車子,再度碾壓上來。
昏黃的路燈下,豪華的奔馳跑車,被撞成了一堆廢鐵,霍宇豪的身體,緊緊的擠壓在變形的駕駛位置上,瞪大眼楮,抬頭看向天空——那是天要亮了嗎?
沒有,天,還沒亮!
而且,永遠都不會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