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4
凌炎記得以前在上學的時候，有個老師講到人在面臨嚴重的危險或緊急的情況下，心中的情緒會發生劇烈的突變，如果這種情緒的變化，突破了那個人所能承受的程度，那在他的表面上會自然而然顯露出來，而在這種變化的刺激下，他也會說出意想不到的話來，或是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凌炎看這時候的于毒，好像就屬于這種情況。
果然，于毒在短暫的神色有異後，突然漲紅了臉，瞪著凌任翔，近乎于吼著喊出了一句話︰「凌將軍！此皆為陸將軍的旨意！關我等何事！我不過遵令而行，何罪之有！難道要我抗命不成！」
凌炎暗嘆了一聲︰即使之前沒罪，但說了這句話，也變成有罪了。
剛才叱責信使的那名武將，這時候又怒叱了于毒一句︰「放肆！你竟敢對凌將軍如此冒犯！該當何罪！」
于毒竟然也怒回了一句︰「當日我看凌將軍乃明理之人，才甘願投降，若凌將軍把申冤也算為冒犯的話，那便是我于某看錯了眼！」
于毒聲色俱厲，但凌炎听得只覺好笑︰于毒這句話可算是高明的了，既拍了凌任翔的馬屁，又為他的叛降找了一個豪氣的借口。
凌任翔卻只微笑道︰「于將軍不要動怒，當日將軍降于我軍，我自然歡喜的不得了。既然于將軍將我說成是‘明理之人’，那我也只能以按照道理辦事來回報將軍的盛贊了。」
于毒不明其意，仍是瞪大眼楮盯著凌任翔。
凌任翔頓了頓後，接著笑道︰「于將軍，我不會對你虛加重罪的……這樣，我按照軍法處置你，怎樣？」
這本是一個疑問句，但凌任翔卻不等于毒再說什麼，立即又喊進來了兩名士兵，指著于毒對士兵下令道︰「將于毒押下去，軍法處置！」
凌任翔下令的語氣和神情，跟剛才說那句「把這兩個士兵拉下去，斬首示眾」時的語氣和神情，簡直一模一樣，讓人听上去感覺那「軍法處置」，幾乎就等同于「斬首示眾」了。
非但凌炎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連一屆莽夫于毒，也好似意識到了這一點，急忙大聲叫道︰「凌將軍！于某究竟做錯了何事，要受軍法處置？若不講明白，于毒決意不服！」
凌任翔仍舊微笑著︰「等到處置之時，必然會給于將軍你一個理由的，何必急于一時呢？」說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對那兩個士兵命令道︰「把他押下去！」
「是！」那兩個士兵剛要上前，卻只听得「唰——」的一聲，于毒迅速地抽出了腰中的劍，劍尖指著那兩個士兵，臉上的神情既驚恐又帶著怒意，大聲吼道︰「別過來！誰來我便殺了誰！」
那兩個士兵愣住了，誰也不敢上前。
兩旁的武將們見狀，也紛紛拔出了腰中長劍，呂公更是上前一步，對于毒厲聲喝道︰「大膽！竟敢在廳中亮兵刃！」
禰衡也冷冷道︰「于將軍，你膽敢公然違令，莫非要造反不成！」
于毒的臉扭曲著，面部肌肉不住地跳動著，表情似笑非笑︰「哼哼！違令是死，不違令亦是死！有何不同！」
凌任翔笑道︰「有很大的不同。听令的話，即便是死，也是以後的事；違令的話，必須要死，而且是現在。」
于毒惡狠狠地看著凌任翔，手中的劍也同時對著凌任翔︰「哼！看你一副文弱書生之色，竟想不到你卻如此陰險狡詐！」
凌任翔笑了笑，不說話。
于毒咬牙切齒，他心知自己再無活命的可能，便干脆把話說絕了︰「于某當日降于陸將軍，便立誓效忠于陸將軍！陸將軍不以毒為外人，降重任于毒，毒心生感激，今日毒有負于陸將軍，再無臉面復見陸將軍！毒只求一死！有誰有膽量的，便與我一決死戰！來吧！」
于毒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楮仍是盯著凌任翔，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想跟凌任翔單挑決斗。
凌炎暗暗苦笑了一聲，心中對于毒更多了幾分鄙夷和憐憫。于毒所說的話，听上去大氣凜然，其實細細一品，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話而已。
凌任翔微微一笑，輕輕地揮了一下手，那兩個士兵便退了出去，兩排的武將也猶豫著把劍收回了劍鞘，呂公也退回到了他原來的位置。
于毒知道凌任翔絕不會饒恕自己，所以他仍舊不敢大意，死死地握著手中的劍。
凌任翔看了于毒一會兒，然後輕聲道︰「于將軍，看在你對陸將軍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
于毒臉上現出了極其不相信的神色，但嘴上還是顫顫地問了一句︰「凌將軍……此話何意？」
凌任翔笑道︰「你說你無顏再見陸將軍，是因為你沒能殺了炎將軍是吧？」
于毒嘴巴動了兩下，卻沒發出聲音來。
「看來你對你的武藝很有自信，那好，我就讓你跟炎將軍比一次武——」凌任翔說到這里，轉頭看向凌炎。
凌炎明白凌任翔的意思，便輕輕地點了點頭。
凌任翔又看向于毒︰「若你能殺了炎將軍，我便放了你，而你也有顏面去向陸將軍復命……」
于毒握著劍的手發著抖。
「但如果你技不如人，」凌任翔笑了起來，「那也怪不了別人了……我這個提議怎麼樣？」
于毒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但這畢竟算是唯一有活路的機會，所以他還是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好！若是毒真的技不如人，被炎將軍所殺，那毒……亦無悔矣！」
事實上，但以武藝或者說內氣而論，于毒絕對不是凌炎的對手，這一點，凌炎心里清楚，凌任翔心里更清楚，所以他才會很輕松地做出這種決定——讓于毒跟凌炎決斗，跟「斬首示眾」的結局，基本上一樣。
但于毒或許不了解凌炎的實力，也或許認為這是唯一可能活命的可能，所以只能答應下來。
凌炎心中多少也為于毒感到可惜，但于毒今天一定是要死的，與其讓他死在儈子手手上，倒不如死在自己的手上，也算是成全他的尊嚴了。
這樣想著，凌炎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