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4
又過了半晌,登州派系的代表人物病尉遲孫立起身道︰「在下不才,斗膽推薦軍師吳用哥哥坐這第一把金交椅。除了遵從晁天王的遺囑之外,吳用哥哥的對梁山作出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的。從大鬧江州到三打祝家莊,水泊梁山的每一次勝利都離不開吳用哥哥的運籌帷幄。」
病尉遲孫立之所以力挺吳用,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們兄弟八個當初上梁山時,在山腳下被吳用接了個正著。當時,宋江領軍的梁山人馬在祝家莊接連失利,吳用正帶兵前去支援。由于和祝家莊的都教師鐵棒欒廷玉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病尉遲孫立就受吳用指派,打入祝家莊內部當了臥底,為梁山大軍攻破祝家莊立下奇功。
孫立夢想著用自己師兄的鮮血來鋪平自己的飛黃騰達之路。但是,頂著賣友求榮帽子的登州派系在水泊梁山混得並不如意。別說其他兄弟不買他的帳,就連急于擴充實力的宋江都對他們敬而遠之。因為宋江不想因為登州八杰而使自己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忠義之名付諸東流。于是,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登州八杰在水泊梁山上的位置非常尷尬。孫立急于改變這種狀況,就利用這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向智多星吳用拋出了橄欖枝。
然而,命苦不能怨官府,點背不能怪高太尉。病尉遲孫立這次又抱錯了大腿,人家吳用吳軍師根本就不想另立山頭。
吳用站起身來,淡淡一笑道︰「多謝孫立兄弟的抬愛,但吳某一介學究,實在當不起統領群雄的重任。愚以為,宋公明哥哥乃最佳人選!」
孫立拍馬屁卻找錯了方向,悻悻地坐了下來。
「教授此言毫無道理,剛剛林教頭說得明白,要按晁蓋哥哥的遺囑辦事,這梁山泊主要麼教授來做,要麼智深大師來做,要麼捉得殺害晁蓋哥哥的凶手之人來做,除此不管由誰來做,我阮小七絕不贊成!」阮小七夾槍帶棒的一席話,說的一向以口才著稱的智多星吳用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經過這一番爭論,局勢已經變得明朗起來,新的梁山泊主勢必要在及時雨宋江和花和尚魯智深之間產生。
就雙方力量對比來看,人多勢眾的宋江派系稍稍佔了一點兒上風,但優勢並不明顯。因為魯智深派系得到了晁蓋派系的鼎力支持,再加上魯智深關西軍官出身的背景,降將系的一部分力量選擇了中立。與林沖交好的金槍手徐寧則干脆旗幟鮮明地站到了魯智深的陣營之中,這讓宋江的心里好不郁悶。
而憑手藝吃飯的聖手書生蕭讓、神算子蔣敬等人選擇了中立。對他們這些人來說,無論誰做梁山泊主都是一樣的,都得用他們,給他們一口飯吃。
花和尚魯智深是個表面魯莽,實則心細如發的人。從三拳打死鎮關西後罵對方裝死,給自己的逃逸創造條件的鎮定,到護送林沖發配滄州的有始有終,魯智深的人格魅力無處不在。他是水泊梁山上為數不多的,不盲目崇拜宋江的頭領。這也是他在聚義廳內一言不發,任由擁護者亂鬧的原因之一。雖然他心里並不在乎什麼梁山泊主,但顯然他也不想讓宋江做到第一把金交椅的位置上。
同時,宋江也在沉默。他喜歡在沉默中思考,更喜歡抓住要害後,一擊致命。現在,他在苦苦尋找著魯智深的軟肋。
爭論越來越激烈了,但誰也找不出讓雙方都信服的方案。
黑旋風李逵急了,吼道︰「以鐵牛看來,不如我們來個五陣定輸贏。雙方各派出五位好手,五打三勝,誰的拳頭硬誰就當那梁山泊主!」
黑旋風李逵一言把及時雨宋江從苦思冥想中驚醒,呵斥道︰「你這個黑廝,就知道打打殺殺,難道不怕傷了兄弟間的和氣?再敢亂說,小心我剁了你那顆黑頭!」
李逵見宋江發怒,眨巴眨巴了一雙大眼,不再吭聲了。
宋江不禁在心中暗忖︰「鐵牛倒是想出了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只是林沖、魯智深、楊志、徐寧、史進等人無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真來個五陣定輸贏,那我宋江必敗無疑。就這,還沒把我那兄弟武二郎算上呢?」
「武二郎?武二郎!對,就是武二郎!魯智深,我終于找到你的軟肋所在了!」宋江極力抑制著內心的興奮,高聲宣布︰「如今天色已晚,梁山泊主之位明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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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鉤,春風微拂。但和煦的微風吹不去武行者心里的愁緒。
相助花和尚魯智深?那他就將失去宋江這個結義兄長。柴進莊上的殷切關愛,十里相送的難舍難分,臨別時的諄諄叮嚀,這一切,讓他怎麼能夠忘記?
力挺及時雨宋公明?那他不知如何去面對亦師亦友的花和尚魯智深?二龍山上的肝膽相照,並肩殺敵,快意恩仇,如今想來,都讓他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兩不相幫,坐山觀虎斗?那也不是他武二郎的性格?
虎頭峰上,向來灑月兌的武松愁腸百結,漫無目的地迤邐前行,不知不覺走到了晁天王墓前。
武松搖了搖頭,順口說道︰「晁蓋哥哥,你去便去了,為何留下這諸多難題讓眾兄弟爭論不休?」
由于上梁山的時間不久,武松與晁蓋並沒有過多的交集。在他的印象中,晁蓋是個豪爽的人,只是好像有點懶,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做事。武松也不想想,該晁蓋說的話都讓宋江說了,該晁蓋做的事也都讓宋江做了,你讓他說什麼?做什麼?
武松回想著晁蓋生前的點點滴滴,把它們串聯起來,晁蓋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出現在了眼前。武松恍然大悟︰「原來晁蓋哥哥是一個讓人信任的人,你縱使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給他,也不會有一絲擔心。因為他始終站在危險的最前沿,要死也是他第一個先死。偌大的水泊梁山,能夠不顯山不露水地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幾人?就是自己的結義兄長,以忠義二字標榜于世的及時雨宋公明恐怕也做不到?」
「只可惜斯人已逝!」武松長嘆一聲,發自內心地在晁蓋墓前磕了三個響頭。
走過晁蓋墓,武松來到了虎頭崖上。他倚在懸崖邊的那塊臥牛石上,借著月光將八百里水泊盡收眼底,只見湖水渺渺,無邊無際,月光波光交相輝映,湖光山色美不勝收,不由精神一振,仰天一聲長嘯,胸中郁悶一掃而光。
這時,只听有人說道︰「賢弟,是夜月白風清,水天共碧,你我兄弟何不把酒言歡,共賞此間美景?」
武松回頭一看,月光之下,依稀看見一人手提一壇老酒,龍行虎步而來。走得近了,才看清此人身著一襲藍衣,眼如丹鳳,眉似臥蠶,寬額方口,膚色黝黑,可不正是自己的結義兄長及時雨宋公明。
「哎呀!」武松叫了一聲,迎上前來大禮參拜︰「哥哥如何得知武二在此?」
「賢弟不必多禮,我也是听伏路嘍言道,賢弟上了虎頭崖,就提了一壇老酒追了上來。」宋江單手扶起了武松,在臥虎石上坐了下來,一手拍開酒壇的泥封,舉到頭頂,灌了一氣。
「好酒!賢弟,該你了!」宋江將酒壇遞給了武松。
武松也不客氣,接過來也灌了一氣。如此幾個來回,一壇老酒便見了底。
宋江打了個酒嗝道︰「痛快,痛快,好久沒能如此痛快了!」
武松擦了一把濺在臉上的酒花,朗聲道︰「哥哥所言極是,武二深有同感!」
「唉!」宋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武松猜到宋江肯定是在為梁山泊主之事煩惱,但還是出聲問道︰「哥哥何故嘆氣,說出來讓兄弟听听。」
宋江深深望了武松一眼,突然流下淚來︰「賢弟,哥哥原本也不想坐那第一把金交椅,只是魯大師若坐了,以他的脾氣,必定和朝廷對抗到底,讓眾兄弟落得一世罵名,哥哥我于心不忍呀!」
「哥哥不必如此!」武松銀牙一咬,澀聲道︰「哥哥放心,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武二不幫智深大師就是!」
「如此,那就謝謝賢弟了!」宋江跳下臥虎石道︰「愚兄還有一事相求,還望賢弟務必答應!」
宋江說著,竟然跪倒在武松面前,說道︰「賢弟如果不答應,我就跪死在這里!」
武松大驚失色,連忙攙起了宋江︰「哥哥不必如此,折殺武二了!哥哥有話請講,武二答應便是。縱然是要武二這顆項上人頭,也盡管拿去!」
「愚兄無緣無故要賢弟人頭作甚?」宋江心內狂喜,但臉上卻不動聲色,道︰「為了招安大計,為了給兄弟們找一條出路,封妻萌子,第一把金交椅必須由愚兄來做!賢弟可攛掇著魯大師放棄與為兄爭斗,到時我讓他坐第二把交椅。」
「這個?」武松面露難色道︰「魯大師會放棄嗎?」
宋江緊緊抓住了武松的手道︰「賢弟,只要你求他,他會答應放棄的!魯智深這人我了解,是一個把兄弟一起看得比性命還重的人,只要你求他,他為了顧全兄弟間的情誼,會退出爭奪梁山泊主的!只要你求他,一個勁兒地求他!」也許是激動,宋江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好吧!武二答應就是!」武松無可奈何地應下了這個尷尬的差事。
說話間,只見一個嘍跑上前來,跪下說道︰「啟稟宋頭領,軍師有請,說是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你先下去,我隨後就到。」宋江回頭望了武松一眼道︰「那就拜托賢弟了,愚兄先走一步!」說著,拱了拱手,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