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全身疼痛，掏出電話打給韓杰把地址告訴了他，然後放下電話找了一塊干淨些的台階坐下。
這一坐下去，就覺得全身都散了架，再也不想站起來了。
那可憐的小女孩兒趴在母親身上嗚嗚哭了半天，她看到母親，再看陳哲時，一雙水靈的大眼楮充滿了驚懼，似乎是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
陳哲頓時醒悟她怕自己會因為她母親而報復她，他勉強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為難你。」
女孩兒眨著眼楮，無辜的點了點頭，眼楮中充滿淚水。
她長得雪白秀氣，容貌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陳哲隨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王秀秀。」女孩兒回復，聲音怯怯懦懦，可憐巴巴。
陳哲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剛才那位姐姐帶你走，怎麼不去？」
他看不透何妍，但何妍既然想帶她走，多半不會虧待她，很有可能是看上了她的天賦，要帶她進觀心樓。
王秀秀側著腦袋想了想︰「我……不喜歡她。」
陳哲啞然失笑，你不喜歡她，倒喜歡我麼？何妍長得可比我像好人！
韓杰來得比想象中更快，開著一輛黑色邁騰，低調而內斂，下了車看到渾身是血的陳哲，蹲下來抓著他的肩膀︰「你受傷了？」
「沒事，有煙麼？」陳哲笑得蒼白而憔悴，旁邊的女孩兒扯著陳哲的衣袖，怯生生的看著韓杰。
韓杰拋過來半盒煙，幫陳哲點著，陳哲也不嫌髒，直接靠在後面的水泥板上，嘆了口氣，眼楮呆呆的望著天，隨意往另一邊一指︰「韓城就在那里，交給你了，剩下的痕跡清理一下吧，我是沒一點力氣了。」
韓杰點頭答應了，先把奄奄一息的韓城扔進後備箱，然後回頭過來坐在陳哲身邊，從半盒煙里拿出一枝點上，看著裊裊的青煙，低聲說道︰「大恩不言謝。」
「不客氣，我有事想求你！」陳哲枕著古板，困得想睡覺，他伸手指了指王秀秀︰「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兒，父母都沒了，幫我照顧一下她，回頭把白事料理了？」
「沒問題，我有一個長輩一直沒孩子想要一個女兒，肯定喜歡這個小姑娘。」韓杰拍了拍站起來，向王秀秀露出溫和笑意，招了招手︰「跟哥哥走，我來幫你好不好？」
王秀秀使勁搖頭，扯著陳哲的衣服不撒手，眼楮流得更多了。
韓杰無奈的攤了攤手︰「看來她只喜歡你……」
這廝奇形怪狀的沖陳哲擠了擠眼楮，小聲說︰「小姑娘長得雪白干淨，肯定錯不了，當女兒養了吧，妹妹也行啊，要不然當個童養媳？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話沒說完，上挨了陳哲輕輕一腳，陳哲笑罵一句︰「你當我是蘿莉控啊？」
不過他回頭瞧了瞧王秀秀，喜歡我麼，她是剛才見到了太多難以接受的事情，覺得我比較有安全感吧！
陳哲初中時父母就已離開，理解她的孤單無助，只是當時自己有個姐姐，她現在全家只剩下一個人，又去依靠誰？好像也只有這個「救命恩人」了。
如果韓杰留了韓城的命，自己就去收！
韓杰帶著陳哲和這個叫王秀秀的小姑娘，送了他們一段路程，然後拉著後備箱中昏迷未醒的韓城離開了，陳哲不知道他會如何對付韓城，也沒問。
衣角被扯了一下，王秀秀睜著一雙大眼楮望著她。
知道她心里害怕，陳哲笑了笑︰「放心，我不會把你賣了，也不把你送給別人當女兒。你還在上學，那就接著上吧，以後學費我出，生活費我給，就當我是你親哥哥一樣。」
說完，他輕聲一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聲音說︰「反正咱們都是沒父母的孩子。」
王秀秀使勁搖頭。
陳哲詫異問道︰「怎麼？你不願意麼？」
「我想……我想……」
這俊俏女孩憋了半天，說不出來，卻哇的一聲哭了，弄得來來回回的行人都奇怪的看著這對行人。
陳哲衣服破破爛爛，衣角還沾著幾點不明的紅色液體，大概是血。
這個小女孩兒衣服倒是整潔，也長得明目皓齒，陳哲看看她，再低頭打量自己，笑了，他們是把自己當成人販子了？
他不到二十，這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兩人肯定不像父女，大概也不像兄妹，確實很詭異。
小時候經常跟丁熙然一起玩兒，她哭了，就用自己零花錢買根五毛的冰棍塞到她手里︰「再哭一聲就沒冰棍吃！」反正每次丁熙然接過冰棍都呵呵傻笑……結果她吃完了冰棍接著哭。
那時陳哲才醒悟︰這小屁孩是騙我冰棍吃吧？
不過這招萬試萬靈，陳哲左右看了看，旁邊有一家賣冰淋凌的小超市，現在五毛錢的冰棍基本不敢吃了，他從兜里掏出兩張皺巴巴的一元遞過去，拿了一根冰淋淇︰「再哭就沒吃的了。」
小姑娘王秀秀愕然接過冰棍，果然不哭了。
陳哲唉聲嘆氣，果然這招哄小女孩兒管用，秦心也是一看到冰淋淇就眉開眼笑的吃貨……小時候零花錢大部分都進了丁熙然的肚子。
他正在發呆，一只拿著冰淋淇的小手遞到嘴邊。
回頭一看，個頭不到他胸口的王秀秀踮起腳，把冰淋凌送到他嘴邊︰「你先吃。」
陳哲咬了一口，王秀秀才拿回來咬了一口。
她生怕陳哲跑了，只是一個勁扯著他，吃完了一個冰淋淇，才怯生生小聲說︰「我想跟你學打架。」
打架？
陳哲笑了，這小姑娘把自己斗法當成了打架，不過他覺得自己修行以來，生活多姿多彩，但幾次死里逃生，知道修行並不是什麼簡單輕松的活兒，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先上學！」
這王秀秀的性格可比秦心乖巧得多，默默點頭，扯著陳哲衣角，又不說話了。
這個地方離著陳哲的家，只有一公里的樣子，陳哲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放學了，沈蓉蓉估計已經回家了。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指了指前面的公廁︰「我去上個廁所，外面等我。」
王秀秀听話的點了點頭，站在外面。
可是陳哲進去了十分鐘，還沒出來，王秀秀急了起來，她繞到後面，發現公廁後面果然有一個窗口，可以鑽出去人。
小姑娘揀了兩塊磚頭碼在腳下，顫微微踮著腳尖站了上去，把眼楮湊到窗口……
那位剛認識的哥哥果然沒上廁所，他夾著一枝煙蹲在牆角，腳下兩根煙頭，正在抽第三煙，一邊抽，一邊流眼淚。
剛才談笑無忌的的陳哲，已經滿臉淚水！
陳哲手里拿著一只手機，想去按，手指就懸在按鍵上面，最終沒按，情緒低落的他甚至都沒發現王秀秀就在不遠處偷看自己。
王秀秀不知道這位哥哥為什麼哭，卻知道他躲在公廁里就是不想讓人看見，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從磚頭上下來。
在里面的陳哲把手機收起來，抽完了最後的煙，把煙盒捏成一團扔掉，抹掉眼中淚水，出來時已經笑容可掬的站到王秀秀面前︰「不管你家住哪里，今天晚上先住我家吧，有一個漂亮的大姐姐會照顧你的。」
王秀秀緊走一步拽住他，陳哲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回到江大家屬樓的家里。
掏出鑰匙去開門，听到動靜的沈蓉蓉早已經微笑著站在門口，多日沒見陳哲，她心情大定，卻看到陳哲身上血跡，她焦急的拉住陳哲，扯起他的袖口︰「哪里受傷了？」
「沒事，這些傷倒不重。」陳哲沒說下半句話，笑著扯過旁邊的王秀秀︰「給這孩子找套干淨的衣服洗個澡，今天晚上讓她住到我姐那屋吧。」
沈蓉蓉沒問為什麼，也沒問這女孩兒哪里來的，微笑著伸手牽過小姑娘︰「正好燒熱了水，去洗個澡吧？」
王秀秀沒抗拒，只是回頭緊張的看著陳哲，陳哲笑道︰「沒事，這個大姐姐……是我媳婦兒，听她的話就好。」
他跟沈蓉蓉眨了眨眼楮，回到自己房間。
不出所料，不在的這幾天，沈蓉蓉從沒偷懶的細心打掃，比他住這時還要干淨。
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愣愣出神。
門被輕輕推開，沈蓉蓉帶著打扮干淨的王秀秀進了屋子。
小女孩兒臉上帶著紅暈，臉上終于不再迷惘恐懼，沈蓉蓉就是那種溫柔恬靜的女人，很容易讓人有親切感，和王秀秀相處的看來不錯。
王秀秀穿著沈蓉蓉找來的舊衣服，大出好幾號，袖子都長出一截，松松垮垮的。
「不錯不錯，多水靈的小姑娘！」陳哲模了模她的腦袋笑道︰「讓這位大姐姐帶你去那個房間，等下咱們吃晚飯。」
王秀秀點頭，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和沈蓉蓉離開。
送走了她，沈蓉蓉又回到陳哲房間，沖著坐在床上的陳哲微笑，笑得溫婉可人︰「你有心事？」
陳哲點點頭，沈蓉蓉走到他面前站著，陳哲坐在床上抱著她，把腦袋枕到她高聳的胸脯上，又一次哭了，哭得稀哩嘩啦的。
就像剛才陳哲模王秀秀的頭一樣，沈蓉蓉抱著他的腦袋，心情沉重。
誰見過陳哲會哭？
他會傷心失落成什麼樣子才能哭得這麼傷心，無數次逆境，陳哲也從來沒做出哭鼻子這種沒出息的事情。
她沒問，只有一分鐘的時間，沈蓉蓉胸前就被淚水浸濕，陳哲抬起頭，她用袖子小心的擦著陳哲的眼角。
陳哲抱住她的腰，把腦袋枕在她的胸口，低聲道︰「我……以後無法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