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哲難以入睡的時候,何妍已經換了一件衣服,上了一架國內南航的客機,凌晨一點左右,下飛機,改乘大巴,到了一座不知名的縣城。︰.
在縣城找到客運站,坐了一輛破舊的即將報廢的中巴。
她長相清新,氣質出群,臉上表情淡然,帶了一種凜然不可侵的氣勢。所有人都離她遠遠的,不自禁的讓出一片空間,幾位樸實的農民兄弟站在過道,看到她身邊有座也不好意思去坐。
從小到大,她一直不太合群,不過也習慣了。
倒了幾次車,從水泥路到柏油,到沙石路,再到崎嶇的山路,越來越難走。她明明能御劍飛行,卻還是守著修行界的規矩,盡量不使用道法。
從這一點看,何妍是一個對規則有著偏執遵守的修行人。
這里氣候火熱,她穿著長袖襯衫,臉上連半分汗珠也沒有,腳步輕盈的在崎嶇的山路上躍過,姿勢極其美妙,體態舒展,路上的泥水遍布,卻都一點沒弄髒她的褲角。
前面老槐樹下有顆被青草綠藤掩映的半塊大石,何妍走到跟前,撥開綠草,才露出三個斑駁模糊的大字「及第村」,可以看得出字跡清秀瀟灑,帶著一股撲面的書卷氣。
「及第村,那座廟應該就在這里了。」何妍自言自語,走進前面的村子。
及第村在全國名聲不大,但在明清兩代,這里是書生們的聖地。
封建科舉制度分三級,為鄉試、會試、殿試。三級考試的第一名分別為解元、會元、狀元,合稱「三元」。接連在鄉試、會試、殿試中考中了第一名,稱「連中三元」。
這相當于中考第一,高考第一,公務員考試也是第一,擱到現在也是超級學霸。
歷史上中國古代的科舉,一共才有十四位文三元,三位武三元,可想而知這有多難!
明清二代,及第村出了兩名文三元,一名武三元。文三元是明朝洪武年間的黃觀,清朝乾隆年間的錢,武三元是明嘉靖年間的尹鳳。
榜眼、探花出得更多,至于近士、舉人、秀才數不勝數。
明末清初時,及第村聲名鵲起,很多趕考學子特意搬過來沾沾書卷氣,清末時突然變得平凡,再沒有人中過狀元,就連解放以後的高考,這里的年輕人也沒有什麼出彩的。
那「及第村」三個字放到現在名不副實了。
何妍信步入村,村子里面幾畝薄田,養家糊口實在不容易,年輕勞力大多在外面打工,只剩下老弱婦幼,何妍進村時,看到了村頭樹下曬暖的老人,和村口滿身泥巴的孩子,用一雙樸實而好奇的眼楮望著這個外來的年輕女孩兒。
何妍裝成徒步的旅游愛好者,面帶微笑和坐在村頭的老人們聊了幾句,問了一些事情,討來一些水灌到水壺里,嘗了幾口,水又苦又澀,難喝得很。
要路沒路,要地沒地,要資源沒資源,要景點沒景點,及第村不窮也得窮。何妍不是女菩薩,也不是視察的領導,只是順路經過,她穿過只有幾十戶的小村莊,根據村中老人所說,來到後面一座略帶綠意的山上。
山上偶爾有幾顆綠樹,大多是風化的石頭,踩上去就粉碎,比山下的破路難走十倍,何妍還是一路前行,走了一個來小時,終于在視線可及之處出現了一座低矮建築。
「應該就是這里。」何妍用手踫了一下胸口,微微皺眉。
她快步走近,看清了不遠處風霜侵蝕破舊不堪的破廟,廟前一口井,早就干涸沒水了,龜裂的土地,踩上去碎成一塊一塊的。
這廟年代古老,不過在十年動亂時期由于太偏遠避過了破四舊的人,除了塌掉一半,剩下保存的還算完整,至少中央大殿還保存完好著。
何妍先沒進廟,直接走到後面,找到一塊刻著古怪印跡的青色石碑,伸手一模,冰涼,何妍眼中神色平淡︰「果然是清末時,循道宗為了排除異己,鎮壓這里的風水幾百年,所以這里再也沒人及第,也出不了其他豪杰。」
輕輕一推,石碑倒地破裂,上面已經沒有一點真元氣息,分明是叫人給破了。
何妍點頭,嘴角翹起,拍了拍手,從前門入廟。
斷裂的牌子被她踩在腳下,上面寫的是︰書聖廟。
不出所料,廟里蛛網交錯,供桌倒在一邊,香爐早就沒了,沒人中舉,所以也沒人再上香,這里廢棄幾百年了。
何妍抬頭一看,前面供的白面書生神像,金光閃閃,像是嶄新的一樣。
「耿逸前輩,我查過觀心樓的絕密典籍,知道你的另一個身份是及第村供奉的文曲書聖,現身罷!」何妍伸出縴細手掌,然後輕輕翻過,手心向下,輕輕一按。
大地震蕩,廟頂灰土剝落,落到何妍頭頂,卻都自己躲開了。
「觀心樓弟子何妍來見前輩。」
何妍看到耿逸不現身,微微皺眉,抽出落英劍,握劍橫切前面的神像,神像一顆巨大的頭顱落地,突然間颶風驟起,一股強橫的壓力撲面,她堅持不住,身子後退幾步便死死的站在了地上,胸脯傷口處露出一抹艷紅!
上面供的金身神像黯淡,供桌前面站著書生打扮的耿逸,冷笑道︰「你明知我跟天下五門是死仇,還敢自己送上門來?」
應劫的修行人已經是半仙之體,盡管耿逸實力跟顛峰時期要差了一些,但分神期的何妍依然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壓力撲面,她胸口鮮血汩汩,卻仿佛一點也不在意一般︰「因為我有把握你不會殺我!」
耿逸動用的實力太強,不經意間驚動了頭上的劫雲,二人頭頂上一片黑壓壓的雲彩突兀的出現,讓何妍呼吸困難,壓力極大,耿逸卻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
「散!」
耿逸伸手指天,一道真元沖出屋頂入雲,像是一道美麗的煙花,在劫雲中炸裂,生生驅散了劫雲。
他竟然可以用自己真元驅散劫雲,那豈不是真正的逆天了,要是他的顛峰期……或者是天衍道君降臨,會有多麼的恐怖?何妍心中驚異,眼中卻無比毫波動。
耿逸暫時沒有殺何妍的意思,冷冷盯著她︰「我離開修行界這麼多年,竟然出了這麼膽大的一個後輩,你說吧,為什麼你有把握我不殺你?」
何妍撩著額前亂發,笑得鎮定自若︰「跟耿逸前輩畢生最大的心願有關!」
「什麼?」
耿逸眯著眼楮,一只手已經搭在何妍縴細脖頸上︰「你有天衍道君的消息?」
被耿逸扼住咽喉,何妍卻繼續笑,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我有,而且我想用天衍道君殘魂的消息,換你的九天御道訣!」
話一說完,何妍便被耿逸擲在地上,脖子上面帶了一道青紫色淤痕,她自嘲的笑了笑,不說話。
「小輩,你覺得拿著這個消息就能跟我做交易?」耿逸仰頭哈哈大笑,語氣中充滿的嘲弄不屑,何妍微微一笑︰「前輩想逼供?你可知我觀心樓最擅長心修,我沒把握殺掉前輩,卻有把握死也不說,到時候你仍然得不到天衍道君的消息。」
耿逸突然低頭皺眉看著何妍︰「你聰明得不招人喜歡。」
「我自己也不喜歡。」何妍眼神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站起來拍了拍手︰「那麼前輩打算如何?放了我?殺我?逼我口供?還是同意呢?」
耿逸冷哼一聲︰「告訴我你知道的。」
「前輩如果答應了,我自會帶你前去!」何妍微微一笑,抹掉嘴角血跡。
耿逸輕聲嘆了口氣,凝視何妍半晌,皺眉問道︰「你是觀心樓弟子,天下五門之一,前途無量,為什麼甘冒天下大不匙跟我做這個交易?」
「富貴險中求!」何妍神色復又回復古井不波。
她背影縴細卻堅強,不知為何,耿逸伸了手,又放下,最終卻沒真的出手對付何妍。
最終,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點頭說道︰「觀心樓名門正派,竟然出了你這樣的弟子?我很期待你將來把修行界這一灘清水攪渾。」
「多謝前輩成全。」何妍躬身行禮。
耿逸點頭,直接干脆的說道︰「那就領我去吧?你想用心修之法,配合九天循道訣修行,似乎還差了一籌,不如我就在路上指點你幾招?」
「求之不得!」何妍出廟門,御劍跟上耿逸,出發的位置,正是江城市。
何妍跟在耿逸身後,輕聲自言自語︰「想給你最好的選擇,你偏要拒絕,死到臨頭就不要怪我了。」
這話是對陳哲說的,卻根本沒想讓他听到。
在江城市家里的陳哲,睡夢中打了一個噴嚏,睜眼一看太陽升起了,覺得渾身發冷,大叫了一聲︰「蓉蓉蓉蓉,我冷啊,快來給我暖和一下。」
「凍死也活該!」沈蓉蓉沒說話,倒是小丫頭在隔壁喊了一聲,她鑽到她懷里,輕輕推了沈蓉蓉一把︰「蓉蓉姐,你說他是真冷麼?」
沈蓉蓉抿嘴微笑,抱住了秦心柔軟的身子︰「說我容易被他欺負,恐怕你這輩子都被他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