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彩點燃了香煙,卻沒有吸,將煙頭朝上,插進了供在豬八戒塑像的香爐之上。
「這……這是什麼意思?」丁逸不明所以。
唐三彩沒有說話,眼楮凝視前方不明之處,沉思了半晌,才喃喃道︰「謹以此煙,告別我那數十年風水老公的不堪歲月,我不欠她羊桂飛的任何東西了。」
丁逸這才明白,原來這是老爸的一個象征性的告別儀式,沒想到自己的老爸還是個文藝老爸,喜歡玩這些形而上的東西,如果老爸不是在唐氏家族內部當族長,而是生活在社會上,說不定已經成了一個文藝老頭,抱著一把吉他,留著山羊胡子四處流浪/流浪/遠方流浪/了。就像「上網越久越真實」一樣,和老爸在一起的時間越久,通過發生在老爸身上的各種事情,就越能了解老爸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之前「老爸」這個詞,對于丁逸來說只是一個符號,並沒有什麼感性的認識,現在只和老爸相處了這麼一會,「老爸」就從一個單純的稱謂名詞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丁逸對老爸唐三彩有了豐富的感性認識。
不過丁逸看到唐三彩插了根香煙插到香爐之內,就把唐三彩當成了文藝老頭,這卻是有失偏頗了。在唐氏家族中,如果出現了老婆背叛老公的行為,老公可以到「家族倫理與道德仲裁委員會」下設的「婚姻仲裁小分隊」里投訴,如經查證投訴屬實,老公有權立即解除婚約,變成自由身,偷情的老婆則要被貶入「偷情婦女勞改隊」,接受為期三年的艱苦勞動改造,以挽救她們墮落的靈魂;除了向「婚姻仲裁小分隊」里投訴以外,被背叛的老公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點上一枝香煙插在地上,表示對背叛行為的原諒,唐三彩剛才采用的,就是第二種方式。
丁逸看到唐三彩插了根香煙插到香爐之內,以為他是文藝老頭多愁善感的一種抒懷方式,和青年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月兌得光溜溜地吟誦詩歌有異曲同工之妙,殊不知唐三彩已經用這種行為原諒了羊桂飛,丁逸在向唐三彩展示完證據之後,等著唐三彩表態,卻見唐三彩插完香煙之後,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丁逸按捺不住,于是問道︰「老爸,羊桂飛如此與外人陷害于我,又給你戴了頂綠油油的防水綠帽,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該如何對待于她?」
「啊?如何對付她?你沒看到我已經插了根香煙插到香爐之內了嗎?」唐三彩不解地說道。
「插根香煙插到香爐之內和如何對付她有什麼內在聯系?」丁逸問道。
唐三彩這才想起丁逸已不在唐氏家族好多年,對唐氏家族的風土人情不甚了解,于是跟他解釋道︰「插根香煙插到香爐之內,表示我已經原諒她了。這是唐氏家族的一個風俗,點燃的香煙插到地上,煙氣隨風散去,意思就是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吧,就讓它隨風去吧,letitbe,是既往不咎的意思。」
「既往不咎?有沒有搞錯?」丁逸又是詫異又是失望,急道︰「她給你戴了頂綠油油的防水綠帽哎,你居然既往不咎?你的人心是不是肉做的?這樣的行為能夠既往不咎嗎?這不是鼓勵偷情嗎?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族將不族,女人將不女人,偷情將不偷情,你必須得咎啊。」
由于唐三彩的態度和丁逸最初的設想相差太大,如果唐三彩真的既往不咎,丁逸報仇的願望就落了空,至少比當初的設想要曲折得多,所以造成了丁逸嚴重的心理落差,丁逸在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尊重老爸了,連「你的人心是不是肉做的?」這樣的台詞都出來了,頗有些大不敬,可見他有多著急。
「孩子,你有所不知……」唐三彩道︰「其實對羊桂飛來說,是我對不起她在先,我先給她戴了頂綠帽子,你的出生就是我給她戴綠帽子的證據,現在這頂綠帽越長越大越長越大,居然活生生地來到了我的面前,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啊。除了給她戴綠帽以外,我又讓她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她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一些有違婦道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你……我……我……」丁逸萬萬料不到唐三彩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說得又有些在理,自己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辯駁他,所以急得「你……你……我……我……」起來,幾乎要急成一個弱智兼結巴,自己費盡心思搞出來的證據,到了唐三彩這里居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丁逸焉能不急?
「冤怨相報何時了?」唐三彩已恢復了平靜,勸解丁逸道︰「孩子,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就讓它過去了吧,letitbe,let’sok,letmehappy,let大家平靜一些,就算了吧。」
「就這樣算了?」丁逸道︰「難道她們讓我白白坐了三年牢?難道我的繼承權就這樣被白白剝奪了?你能原諒她,但我不能原諒,並且永不原諒。惡人有惡報,這是本書的宗旨,老爸,即便你要原諒她,也不能違背本書的宗旨啊,你難道要和作者大人作對嗎?」
「啊?」丁逸的這一席話讓唐三彩傻了眼,這才想起丁逸的後台就是作者大人,雖然貴為宇宙第一大有錢家族的族長,但作者大人卻是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得罪了作者大人這個本書的第一高手,作者大人發起飆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作者大人既能讓自己當上宇宙第一大有錢家族的族長,也能在瞬間讓自己成為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自己的命運如何就在作者大人的一念之間,所以丁逸把作者大人抬了出來,確實把唐三彩給嚇了一跳。
想到自己對羊桂飛的姑息行為竟然違背了本書「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宗旨,那就是擺明了和作者大人作對,唐三彩的冷汗刷刷刷地流了下來。
「你說得對。」唐三彩道︰「羊桂飛與她的膘鍋偷情的事雖然可以原諒,但是她陷害你這件事卻是不能原諒的。只不過我已經點了根香煙插到香爐之內,表示我已經原諒她了,按照唐氏家族的民間風俗,香煙一點燃插到香爐之內,就表示向上天發誓我已經原諒了,已經forgetandforgive了,變成了成命,無法再收回,就像覆水難收一樣,如果我收回,那是要遭天譴的,我既已原諒她了,就無法再收回,我該怎麼辦呢?」
「老爸,你這麼大年齡的人了,竟然還這麼迷信,哪里有什麼天譴?」丁逸循循善誘,道︰「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原諒她,就是原諒了一個不值得原諒的壞人,這一定是錯誤的,那麼你從原諒她變為不原諒她,這是改正錯誤,上天夸獎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譴責你?上天一定是明辨是非的上天嘛!放下包袱,開動機器,老爸,你要和壞人壞事做斗爭,向‘家族倫理與道德仲裁委員會’揭發她吧,讓她為她的丑陋行徑付出代價,讓正義得到弘揚,讓社會公義得到聲張,讓花兒更香,讓天空更藍,讓空氣更加清新,讓小鳥放聲歌唱,還猶豫什麼?趕緊在第一時間揭發她吧。」
「什麼?向‘家族倫理與道德仲裁委員會’揭發她?」唐三彩吃了一驚,道︰「你可知道,要是這樣做,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什麼樣的後果?」丁逸反問道。
「她在視頻里也說過,如果此事上報到‘家族倫理與道德仲裁委員會’,她會被逐出唐氏家族,剝奪其一切財產,她的後半生會在極其淒涼的境地里渡過,生不如死,這樣的懲罰,對她來說太殘酷了。」聯想到如此殘酷的後果,唐三彩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說道。
「她這是惡有惡報,活該,有什麼殘酷不殘酷?」丁逸咬牙切齒,激憤地說道︰「為什麼她在陷害我的時候沒有為我考慮?當時我要是一沖動,把人捅死了,要是被判個死刑怎麼辦?假設被我捅的人有蓋世武功,我沒捅到他,反而被他捅到我,我要是給人捅死怎麼辦?假如我要捅的人是外星人,我被他放電電死了怎麼辦?假如我在捅他的時候由于太過于激動,崩了血管中風而死又怎麼辦?她壓根沒有考慮我的安危,為了報私仇,毫無公共道德,這樣的人,後半輩子生不如死才是老天開了眼,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唐三彩在心里思量了一會,終究還是覺得這一做法太殘酷,猶豫再三,打不定主意。
「那你如果沒有點燃香煙插到香爐之中,就是說你最初沒有打算原諒她的話,你準備怎麼懲罰她呢?不是向‘家族倫理與道德仲裁委員會’報告嗎?難道還有其他的懲罰辦法不成?」見一說到要向「家族倫理與道德仲裁委員會」匯報羊桂飛的丑惡行徑時,唐三彩如此猶豫,看來即便唐三彩本來不打算原諒羊桂飛,也不會采用這種極端方式來懲罰她,丁逸心想,老爸一定還有其他的懲罰辦法,他很好奇,于是這樣問道。
「當然有。」唐三彩微微一笑,道︰「我會站在道德的高度上強烈地鄙視她,對她來說,這也是一種很嚴重的懲罰。」
丁逸「咚」地一聲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