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在支那居然能夠踫見名古屋的親人,操君,我再敬您一杯!」
看著眼前頻頻舉杯的佐佐木治,听著對方滔滔不絕的傾吐著心中的心緒,隨著二人面前案幾上的空酒瓶越來越多,王立春終于有些明白佐佐木治為何會這麼信任自己,以及為何會有眼前的表現了。
陽泉縣城駐扎著一個完整編制的鬼子聯隊,主要任務是防御龍盤山西北的土匪,保障路過的軍需物資的安全,還有就是防御距離陽泉縣最近的晉綏軍二七六團。
不過隨著八路軍的龍盤山抗日**支隊的日益壯大、活躍,引起了龍盤山一帶鬼子的注意,從而經常對這只總是騷擾他們的抗日隊伍進行圍剿。
由于圍剿不是很順利,而陽泉縣附近的土匪人數雖多,卻是一盤散沙;晉綏軍二七六團主要就是防御,很少主動出擊,因此駐扎在陽泉縣城的鬼子時不時會被抽調大部分,配合其他聯隊,對八路軍龍盤山抗日**支隊進行圍剿。
三天前陽泉縣的守軍再度接到上級命令,向東進發,只留下了佐佐木治的小隊,這使得佐佐木治暫時成為了陽泉縣城內的最高軍事主官。
昨日傍晚,根據特務提供的線索,佐佐木治帶人抓住了一個潛入縣城的八路地下黨,順帶手在軍醫所又抓住了一個想要偷竊藥品的女人。
戰爭年代,藥品是受到嚴格管制的,那個想要偷竊藥品的女人,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蟊賊。
連著兩件功勞,讓佐佐木治心中興奮不已,只等著聯隊長返回,尤其是抓到的那個八路地下黨,讓他看到了晉升的希望。
自從虎踞嶺的土匪接受八路軍改編後,引起了國民黨和鬼子的注意,原本三方勢力都無法插入的空白地帶,被八路領先一步,這使得其余兩方都加快了滲透的腳步。
特高課已經派遣了一些情報人員來到這里,跟龍盤山西北的土匪取得聯系,只是這些情報人員身份都很隱秘,因此少尉軍餃的佐佐木治,雖然知道這件事,卻沒有資格見到特高課的情報人員,直到現在,他見到了王立春。
這是他這麼容易相信王立春的原因之一。當然,這並非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王立春的名古屋口音以及……
「操君,我總覺得我們曾經見過,恕我冒昧,你的姓氏是不是小泉?」
這貨真的喝多了?王立春端著酒盅,愣愣的看著臉色發紅的佐佐木治,有些發傻。
他是貨真價實的中國人,兩次冒充鬼子,只不過是為了保命。上次面對的是二龍嶺的土匪,因為那些土匪有心投靠鬼子,哪怕不能完全確定他是日本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他,所以才相信他的話。
而今天,佐佐木治也只憑他的幾句帶有名古屋口音的日本話,就相信他是鬼子,最主要的原因是,佐佐木治把他當成了以前見過的熟人。
難道說現在的日本名古屋,真的有人跟我長得很像麼?等等,好像之前也有人這麼問過我!王立春驟然想到了在虎踞嶺山腳下踫到的那個鬼子,那個鬼子見到他後,也問了他一句「你是小泉君」。
冷汗,大把大把的冷汗在王立春的心坎里橫流,同時又開始盤算,該怎麼應付眼前的佐佐木治。略作思考後,他發揮出了忽悠的至高境界——笑而不語,微笑中即像是承認,又像是否認,總之一副高深的模樣。
「嗝!」有些上頭的佐佐木治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小泉君,我知道你不能泄露身份,不過我實在是太想你們了!我們五年沒見了,你知道麼,我們大須五兄弟又少了一個,田中死了,前些日子就死在了龍盤山里!」
「田中死了?死在龍盤山?」王立春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右手不穩,手中的酒盅調到了桌面上。他的吃驚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他很懷疑佐佐木治口中的田中,就是他和張大勇遇到的那個鬼子!
「呵呵,你終于承認了!」從王立春的反應中,佐佐木治確定了自己對王立春身份的判斷,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端起酒盅一飲而盡,將酒盅用力朝桌上一磕,「田中是咱們五人中最有出息的,咱們同年入伍,田中是第一個晉升中尉的,可他也沒有逃過死神的召喚,該死的支那豬!」
支那豬?王立春皺起了眉頭,看向佐佐木治的眼神閃過了一道仇恨。支那這種稱呼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的侮辱,他上大學那會兒,就曾因為學校里一個日本留學生說了句「支那人」,結果導致他被學校記過處分,因為他把那個日本留學生打得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更何況佐佐木治還用支那豬來辱罵中國人!
你等著,有機會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嗯,對,就把你交給石頭!王立春忍住想要打人的沖動,他現在不能輕舉妄動,且不說身處鬼子軍營,只說他有可能從佐佐木治口中得到那個鬼子的準確目標,他就不輕舉妄動!
重新坐下後,王立春給佐佐木治和自己添滿酒,試探的問道︰「田中他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在龍盤山里?是誰干的?土匪?八路?國民黨?」
「不知道,我懷疑是八路下的手,可是田中死的太慘了,又不像是八路干的,也可能是土匪。」佐佐木治拍了拍腦門,想使得自己清醒一些,「當然最大可能就是你們的目標——虎踞嶺,那伙剛剛投靠了八路的土匪。」
「是虎踞嶺的八路干的?」王立春幾乎已經能夠斷定,佐佐木治口中的田中,就是自己和張大勇踫到的鬼子,「田中怎麼會被他們殺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佐佐木治痛苦的搖了搖頭,「我只是听說,他被派到那里執行任務,你知道的,他是狙擊手,要戰斗在最危險的地方……」
說到這里,佐佐木治突然握住了王立春的手︰「小泉君,你要小心,咱們大須五兄弟剩不下幾個了,可千萬不能再少了,等到戰爭結束,我們還要實現我們共同的理想呢!」
王立春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已經確定了田中的身份,至于說田中的目標是誰,看佐佐木治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而且他不能再讓佐佐木治沒完沒了的說下去了,萬一扯出什麼「共同理想」來,那他可就真的露餡了!
想到這里,他將酒盅里的酒水一飲而盡,面帶感傷的說道︰「不要再說這個了,這麼多年的戰爭,佐佐木君,難道你還看不透生死麼?我們的親人都死在了這場該死的戰爭中,生與死對你我來說還有什麼區別,總歸都要回到天皇陛下的懷抱中,不是麼?」
「小泉君你說的沒錯,我再敬你一杯!」又是一杯酒落肚,佐佐木治接著說道,「小泉君,你還記得清水小姐麼?」
誰?誰?誰?王立春心中一顫,佐佐木治這沒完沒了的敘舊讓他很是頭疼。先是弄出了什麼大須五兄弟,不過還好,引出了田中,這也讓他知道了虎踞嶺山腳下那個鬼子的身份;可現在又冒出了個勞什子清水,這就讓他發愁了,再這麼說下去,他這個西貝貨肯定要露餡!
嗯,既然是個女的,那麼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略一思忖,王立春臉上忽然露出傷感的神情︰「富士山的櫻花應該開了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和我的她才能夠在那爛漫的櫻花樹下,分享著屬于我們的美好時光。唉,佐佐木君,往事莫要再提了,說的多了,除了讓人感到悲傷外,還能起到什麼作用?」
「嗝!」听到王立春那悲傷中帶著幽怨的聲音,佐佐木治打了個酒嗝,搖晃著站起身子,伸手一拍王立春的肩膀,「小泉君,看來你還是忘記不了清水小姐。好了,不說這個了,身為天皇陛下的軍人,我們應當為天皇陛下的號召而盡忠,讓這個野蠻、落後的民族臣服于我們大日本天皇的腳下,為了天皇陛下提出的,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為了聖戰的勝利而奮斗終身!」
你丫的才是野蠻落後的民族!還尼瑪的聖戰,遲早把你小子交給石頭收拾,讓你死的老慘!王立春抬頭瞟了眼佐佐木治,心中不停的咒罵,嘴上卻是說道︰「佐佐木君,今日我發現城中守衛格外嚴格,是因為昨日抓到那個八路的緣故麼?」
他猜得沒錯,有些醉意的佐佐木治嘴不是那麼緊了,略帶得意的,將事情經過斷斷續續的告訴了王立春。
昨日接到特務密報,說是有一個八路地下黨路過陽泉縣城,密報中還說,這個地下黨身上有著極為重要的情報,需要立刻進行抓捕,絕對不能放過,而且要活的。
由于聯隊長已經帶兵出城,參與圍剿八路軍抗日**支隊,因此抓捕八路地下黨的這個重任就落到了佐佐木治的肩上。
佐佐木治也沒有讓人失望,指揮著城中的鬼子憲兵,在由漢奸組成的便衣隊配合下,終于抓住了目標,而鬼子並沒有什麼傷亡,只不過死了兩個便衣隊的漢奸,傷了三個,在鬼子眼中,這些漢奸跟偽軍都一樣,都是炮灰,沒什麼可惜的。
昨晚抓捕成功後,佐佐木治已經連夜組織人手對其進行刑訊,只是八路地下黨很是硬氣,哪怕吃盡了苦頭,都沒有說半個字。
而今日上午,他又接到了特務密報,說是八路已經組織人手,打算趁著城中鬼子兵力空虛進城救人,因此今日城中的守衛才會那麼嚴格,他甚至親自在幾個城門輪番坐鎮,踫巧在北門遇到了王立春。
听完了佐佐木治的講述,王立春心中一動︰我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這好事居然也能落到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