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王立春猜測的那樣,李雲彪一直都有一個心結沒有解開,正是這個心結的存在,使得他一直不願意正面穆招娣的感情。(。)若非王立春借助鬼子攻山的機會,將其逼到了絕路,他這才接受了穆招娣,但心中的心結仍舊並沒有因此而打開。
李雲彪在入伙虎踞嶺之前,讀過書,學過武,在鎮子上也算是文武雙全的主。他年輕的時候,性格可不像現在這般沉穩,出了名的年輕氣盛,好打抱不平。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若是有鄉親受了欺負,不用來找他,他都會主動出手幫忙。
為此他沒少跟人打架,不過他身手好,基本上沒有吃過虧。但常在河邊走,總有濕鞋時,打抱不平的次數多了,仇人也多了起來,當這些仇人聯合到一起的時候,就不是李雲彪能夠應付的了。
當年他收到風聲,說是他的不少仇人聯起手來,打算對他下毒手。他雖然不怕,可那時候他的妻子正是身懷六甲,他不得不帶著妻子出門躲避風頭。然而那些仇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將他置于死地,在半道上埋伏。雙拳難敵四手,他只能讓妻子躲在一個山坳內,自己將仇人引開。
等到他把仇人都甩掉,返回山坳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妻子不見了蹤影,而地上卻有不少血跡。他發瘋似的找遍了山坳周圍,都沒有發現一點線索,他的妻子就好像人間蒸發般,徹底消失了,連尸骨都沒有見到。等他回到鎮上的時候,卻看到自己的房子已經被燒成了廢墟,鄰居告訴他說,是那些仇人將他家的房子給點了。
看著一片焦炭的殘垣斷壁,想到自己恩愛的妻子以及將要出生的孩子,心中大怒的他用了十幾天的時間,將那些參與追殺他的仇人全部殺死,但卻換不來他那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
從此他就踏上了尋找自己妻子的道路,但是茫茫大地,大海撈針般找尋一個人,談何容易?一次在他遇到野獸襲擊,危在旦夕的時候,被虎踞嶺的大當家柳非凡帶著人所救。柳非凡看上了李雲彪的身手和膽量,經過一番苦苦相勸,最終李雲彪落草虎踞嶺,成為了虎踞嶺上的四當家,而他失蹤的妻兒卻成了他心中一塊難以解開的心結。
今天他跟穆招娣帶人搶劫前往崔家集賀壽的賓客的賀禮,踫到了崔家民團的幾個人護送一輛馬車返回崔家集。他們帶人下了對方的槍,無意中卻看到馬車內的女人,好像他苦苦找尋多年未果的發妻。
由于時隔多年,他不能完全確定,因此暗中偷偷跟隨對方來到了崔家集,混進了崔家,一直再找機會想要弄個明白,卻沒有想到他的不告而別,給虎踞嶺引起了軒然大波。
書房內已經恢復了平靜,王立春和鄭三炮早就放開了崔志德和柳蟬兒,雙方早已沒有劍拔弩張的對立,而是都坐了下來,靜靜的听著李雲彪講述自己的過往,不住的唏噓。
被喊作秀芸的中年孕婦,坐在一旁,背身對著李雲彪,不住的抹著眼淚,崔凱這是手忙腳亂的勸慰著她,生怕她動了胎氣,出什麼岔子。
雖然李雲彪一直沒有明說,那個被稱為「秀芸」的中年孕婦就是他的妻子,只說二人長得有幾分相像,但看到中年孕婦的表情,所有人都已經猜到了答案。
相較于秀芸的哭泣,穆招娣的心里也不是個滋味,神色黯淡的坐在那里,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幽怨,盯著李雲彪。
看到穆招娣臉色難看,柳蟬兒想要出言安慰,卻被王立春拉了一把,搖頭示意其不要開口。
「小白臉,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幫幫五姑吧,她太不容易了!」柳蟬兒壓低了聲音,在王立春耳邊小聲而急切的說道。
王立春苦笑著搖了搖頭。世間最大的難題就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有誰能夠說明白,為什麼一個男人會喜歡上一個女人,又或者一個女人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男人?這種事情永遠也說不出個道理來。
「我不管你跟秀芸以前是什麼關系,如今她是我的媳婦!當年你沒本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臉跟她相認!你知不知道,當年她差點被狼吃了!」李雲彪的話說完後,崔凱扯著嗓門吼了起來,脖子上青筋爆出,將秀芸擋在身後,指著李雲彪破口大罵。
李雲彪沒有理會崔凱的咆哮,目光仿佛直接從他身體穿過,輕聲問道︰「秀芸,是你麼?」
「嗚嗚嗚……」秀芸只是不住的哭泣著,並不回答,崔志德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王立春道︰「王政委,此人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吧?如今人既然已經找到,就請便吧。今天算是老朽招待不周,改天老朽專程登門致歉。」
柳蟬兒最先響應崔志德的逐客令,她認為現在離開崔家,以後也永遠不來崔家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發覺穆招娣沒有動,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拱手道︰「崔老爺子,這次是我們虎踞嶺唐突了,還請你不要見怪,告辭了!」
說完話她又沖王立春打了個眼色,讓其去將李雲彪拉走,而她則是拉上了穆招娣,打算立刻離開這個令穆招娣傷心的地方。
然而穆招娣甩開了她的手,王立春也沒有動,李雲彪站在書房中間,帶著些傷感的再次問道︰「秀芸,真的是你麼?」
鄭三炮皺了皺眉頭,虎著臉道︰「李老四,人家大壽的好日子,你們虎踞嶺為了你來大鬧一痛。如今崔老哥大度,不跟你們計較,你卻還在這里糾纏,莫非真要人家將你們綁了交給鬼子麼!」
「鄭大當家,崔老爺子肯定不會像你說的這般,否則他豈不成了徹頭徹尾的漢奸了麼?」王立春其實並不願意跟鄭三炮卯上,不過如今他必須出言維護虎踞嶺,因為他是虎踞嶺的人,也是此間虎踞嶺唯一能做主的人——李雲彪和穆招娣就不用指望了。
「哼,王立春,你今日對老子拔槍的事兒,老子還沒有跟你算呢!現在你立刻帶著你的人走,我可以不跟你們計較,否則的話,哼哼!」
「別說什麼拔槍不拔槍的,你們神龍山危在旦夕,等你們能夠挺過鬼子的攻打再說吧!」
「笑話。以虎踞嶺的人槍,都可以打退鬼子,何況我們神龍山呢!王立春,我再問你一遍,你們走是不走!」鄭三炮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王立春嘴角一翹,也站了起來︰「我們走不走,由不得你做主。何況你挾持我們大小姐的這筆賬,咱們還沒算呢!」
「對,鄭三炮,你敢挾持姑女乃女乃,這筆賬沒完!」柳蟬兒感激的看了眼王立春,心中欣喜,站到了王立春身邊。
哪知道王立春一轉頭就沖她吼了一句︰「你不許直呼鄭大當家的名字!」
王立春如今在虎踞嶺,那是跟五個當家平齊的,按輩分跟鄭三炮也算是同輩,至少鄭三炮也是這麼看的。所以他可以喊「鄭三炮」,但柳蟬兒絕對比鄭三炮低了一輩,絕對不能直呼鄭三炮大名,除非虎踞嶺下決心跟神龍山翻臉。
「小白臉你……」
「你什麼你,你別說話!」王立春冷著臉呵斥了柳蟬兒一句,氣的後者杏眉倒豎腮幫子鼓起,他卻轉向了鄭三炮,「鄭大當家,你好歹也算是長輩,卻用一個晚輩當人質,這事兒你做的不怎麼地道啊!」
「你有什麼資格跟老子說這些?有話讓柳一刀來親自跟我說!」
兩人正吵吵著,將在場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們身上,直至崔凱發出一聲大喝︰「你過來干什麼,給老子滾開!」
原來卻是李雲彪趁著沒人注意,走向了秀芸︰「你讓開!」
二人一言不合,竟是大打出手,這一下使得書房的氣氛又變得緊張起來。鄭三炮和鄭澤起身而立,戒備的看著王立春等人,生怕虎踞嶺眾人仗著人多勢眾出手搶人,不過王立春卻對手下的戰士命令道︰「都不許動手!」
王立春不但下令不讓張大勇等人動手,更是拉住了柳蟬兒,生怕她一時沖動。他現在也很困惑,不知道現在被如何收尾,不過李雲彪和崔凱打上一架,或許能夠使得一團亂麻的事情,出現一絲轉機。
果然看到崔凱和李雲彪大打出手,秀芸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大聲喊道︰「你們快住手,快……啊……」
「秀芸!」發覺秀芸動了胎氣,捂著肚子跌坐在椅子上,崔凱和李雲彪再也顧不上動手了,一左一右的圍在他身邊,緊張地問道。
「凱哥,我沒事。」秀芸先是沖著崔凱擠出了一個笑意,以寬慰對方,然後轉向李雲彪說道︰「你為什麼要來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凱哥,我們母子就算不命喪狼口,也會被活活餓死!」
她的話,使得王立春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李雲彪則是一臉落寞的看著秀芸,傷心的說道︰「秀芸,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沒能好好照顧你,你怨我是應該的。我只想見咱們的孩子一面,他現在好麼?」
「他死了,兩歲的時候病死了……」說著話,秀芸又哭了起來。
李雲彪只感覺耳邊閃過一道晴天霹靂,挺直了身子晃悠了兩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一個孩童的聲音︰「祖父、爹、娘,你們什麼時候過去啊,祖母說客人們等的時間太長了。」
伴隨著稚女敕的童聲,一大一小兩個孩童,手牽著手走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