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燁磊其實很少會這麼直抒胸臆,他一向都是迂回曲折的。
江雨寧和張偉在一邊笑嘻嘻,同聲說︰「傻蛋,想她就寫信嘛!」
許晚晴但笑不語。
鄒燁磊細細的問了地址,于是,等到許晚晴和江雨寧到達那個山區的小學時,早有一封信穩穩的躺在那里,蒼勁有力的筆跡,是鄒燁磊的。
足足寫了八頁紙!
江雨寧驚叫,「真沒想到,鄒燁磊還是個大文豪!」
打開信來看,其實,更像是流水帳,記錄著他每天做了些什麼,又在什麼樣的時候想到她,還寫了兩人以前初識的一些事,並不見得有什麼樣的好文采,語言平實至極,只是,看著看著,心里突然就生出絲絲縷縷的感動。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對她這麼心心念念,這麼牽腸掛肚,如果再放掉這樣的人,只怕她真是一個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了!
提筆寫了回信,無非就是在山區的所見所聞,平日里的一些趣事,也當記流水帳,又當作記日記似的,寫下來,發過去。
其實山區的生活很苦,不過,對于剛剛從牢房里被放出來的她來講,倒也算不上苦了,看她居然能把黑不溜秋的饅頭眼都不眨的吃下去。
江雨寧大笑說︰「真是感謝政府,讓你這樣嘴巴挑剔的人,終于學會不挑食了。」
許晚晴覺得好笑,笑得饅頭屑鑽進嗓眼里,差點沒嗆死。
于是就這樣一直斷斷續續的寫著信,有時寫著寫著,會突然的愣怔起來,懷想起遠方的那個人的面容,初時清晰,後來越想竟然越是模糊。
就像小時候學認漢字,習慣于田字格里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字體,然後某一日,老師突然教著寫大大的毛筆字,那麼大一個字映在眼里,看起來那麼陌生,竟然常常會懷疑自己寫錯了。
可是看得久了,那字便真正的刻到心里了,無論變大變小,無論寫得規規矩矩,還是寫得潦草,都會認得,再不懷疑。
對于鄒燁磊,也仿佛是類似的感覺,初時總是不確定,不確定到忘記他的容顏,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他的面容模糊了,卻又在某一天,突然清晰無比。
她好象終于記起了他的樣子,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他的眉眼,他笑起來的樣子,他生氣時微皺的雙眉,這麼想著,像是有什麼溫婉細致的東西,緩緩的沁入心底,暖暖的,熱熱的,像一個熨斗,將她心里的每一處,都熨燙得妥貼平整,那些素日里糾結痛苦的地方,也仿佛慢慢的舒展開來。
山間的日子其實過得還算自在,那些教舍雖然破舊得可憐。
可是,那些孩子們卻有一雙再純潔不過的眼楮,看著自己的老師,像看著天神一般。
于是,每日里上課,照顧學生,放學後,便和江雨寧在山間亂逛,遍地野花,青草茂盛,連空氣中都是那種花香夾雜著青草清苦芬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