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第十六從不蘇醒的噩夢
第十六章永不蘇醒的噩夢
暗夜，天上沒有月亮，一切顯得寂靜，幽暗。悠遠的群山，黑漆漆的，看一眼就磣人，像是在飛過來壓迫在人的身上。四周靜得讓人害怕，天上，閃著一顆一顆的星星，晶亮晶瑩，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在手心里摘下來似的。
大地上，一片蒼茫，遠處，一排垛得整整齊齊的青稞，在漆黑的夜色中朦朦朧朧地臥在那兒，像臥著一群怪獸。
離這些青稞垛不遠，是一排房子，房間里閃著微弱的光。
只听輕微的一聲「吱扭」響，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個黑影閃了出來。
黑影穿過空蕩蕩的院子，貓著腰竄到青稞垛旁，四面察看著。
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除了他自己。
黑影等了很久，終于焦急起來，雙手攏成喇叭，對著營房的方向輕輕呼喚︰「梅——江梅——」
「在你身後呢！叫什麼！」
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黑影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這才看到身後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很清秀，身段苗條，一條大辮子一直垂到大腿彎，小腰身一把就能掐得住。
女人一下撲進黑影的懷里，嚶嚶哭起來︰「我們跑吧，再不跑，我們就要死在這里了……」
「可是，可是……」黑影遲疑著。
「別可是了，你看，我包袱都拿過來了！」女人掙月兌了黑影的擁抱，從地上抓起一個花布包袱。
「好，那我們走……」
黑影終于下了決心。兩個人手牽手跌跌撞撞向著無邊的曠野奔去。
兩個人跑得氣喘吁吁，天色越來越暗，連幾顆僅有的星星也不見了，群山還是那樣遠，路還是那樣不到頭……
兩人突然驚慌地停下了腳步，女人驚慌地叫了起來︰「我們迷路了……」
是，他們迷路了，前面，後面，左面，右面，全是黑漆漆的看不到邊際的黑暗，不知路在何方，也不知該跑向哪里。
倆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驚恐地望著四野。
忽然，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許多人，他們舉著火把，吼叫著，向他們逼過來。
「怎麼辦！我們活不了啦！」女人絕望地尖叫起來，男人絕望地一把抱緊了女人，不停地親著她，用安慰著她。
女人突然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尖刀，絕望地叫道︰「振祥！我們逃不了，我們一起死吧！」
女人說著，舉起尖刀向自己的胸膛猛刺下來，頓時，鮮血四濺……
「啊！梅！梅！」男人像狼一樣嘶叫起來，哭得淚眼滂沱。
「振祥，醒醒！振祥，你醒醒呀……」一個女人，溫柔而輕聲地搖晃著他，叫喊著他。
李振祥睜開了眼楮，他看到眼前沒有黑夜，沒有遙遠的群山，也沒有拿著火把追趕他們的人，當然，也沒有江梅。
他此刻並不在遙遠的青海，而是在a城的家中，躺在自家的床上，此刻，正是下午二點半。
李振祥感覺額頭上全是冷汗，剛要伸手去擦，吳月梅已經遞過來一條毛巾，接過毛巾，他使勁擦了幾下，掩飾著自己不自然的神情。但吳月梅卻像什麼也沒看到一樣，溫柔地對他說︰「茶晾好了，起來吧。」
李振祥想起來了，吃過午飯時，他就告訴吳月梅，讓她二點多時叫自己一聲，下午市場上還有個會，他這個市場管理加個協主席可不能遲到。
李振祥從床上站起身，剛要走出臥室，門簾一掀，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叫道︰「爸，還沒睡起呀！」
是女兒李思梅。
「這不起來了麼！」看到女兒，李振祥的心情莫名地輕松起來，呵呵笑著應答女兒。
李思梅一下撲了上來，撲進他的懷里道︰「老爸，嘻嘻，幾天沒看到老爸，人家可想了。」
李振祥前幾天去廣東進貨，早上才剛回到家，回來時思梅已經上班了，沒看到，這也是幾天來他第一次看到女兒，不由笑道︰「丫頭，又玩什麼心眼，直說吧。」
思梅嘿嘿笑起來，還沒說話，吳月梅在客廳說︰「妞，先讓你爸出來喝口茶，呆會他還要到市場上去呢。」
「嗯，知道了。」李思梅听話地松開父親，自己先跳出了臥室的門，一坐在沙發上，對著剛出來的李振祥道︰「讓你給我捎的書，忘了沒？」
「你就記得你的書，也不問你爸這幾天辛苦不。」吳月梅含笑嗔怪著女兒。
李思梅嘻嘻一笑道︰「媽，那些話屬于私密話，是留給你和爸私下說的，我怎麼能搶你和爸爸之間的愛情呢！」
李振祥已經坐在了沙發上，端起茶水慢慢喝著，笑呵呵地望著女兒，疼愛地說︰「買了，哪能不買，我丫頭吩咐的事，我敢不辦？」
「在哪的？怎麼沒听你說嘛！」李思梅立刻跳了起來，滿屋子里尋找。
「在箱子里，在床後的箱子里，你這妞，就是不能安生一點，像個野小子！」看李思梅亂七八糟地翻騰，吳月梅趕快說道。
听了她的話，李思梅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飛奔進了臥室，果然，在父母的床頭，放著爸爸的放行箱，她一把拖過箱子，打開，只見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一摞書，什麼《三個火槍手》《簡愛》《呼嘯山莊》《巴黎聖母院》等等等等。
李思梅如獲珍寶，把那些書全部拿出來，抱在懷里，轉身飛奔向自己的廂房而去。
「你看看，都是你慣的，每天就這樣過日子？將來吃書過生活？」吳月梅望著女兒的背影嗔道，李振祥沒說話，只呵呵笑了一下。
少頃，院子里響起思梅的叫聲︰「爸，上班了。」
因為老爸要去的新宏市場，就在百貨商場不遠處，所以老爸在家的時間里，李思梅總愛和老爸一路上班，走到新宏市場再分手。
听到女兒的叫聲，李振祥真就像得了聖旨，站起身就向門外走去。
屋子里，吳月梅站在屋門口，看著父女倆說說笑笑推著車子並肩走出家門。
房間里霎時安靜下來，靜得出奇，掉一根針在地上都像打雷。吳月梅呆呆地站了半晌，這才回過身，在房間里走了幾步，感覺異常孤單。她不打牌，也不愛串門，老公和女兒上班後，她唯一的愛好就是打開電視，看那些永遠也看不遠的電視劇。
但今天，她實在沒有心情去看電視，她想起剛才李振祥在夢中，那強烈的呼喚，那一聲聲深情的「梅」的呼喚，那不是呼喚她吳月梅的呵！那一聲聲深入骨髓的呼喚，那是李振祥在呼喊另一個也叫梅的女人呵！
吳月梅的眼角濕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