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七章坍塌的美麗
第七章坍塌的美麗
江梅是抱著美好的愛情和對未來生活的美好幻想，來到青海的。綠色小說
但迎接她的，卻是讓她一輩子也忘了了荒涼的無助。
那天，他們這一群激情的年輕人，在西寧受到熱烈的歡迎以後，從禮堂出來，直接上了大卡車，大卡車將要把他們送到他們最終的目的地——共和縣。
多日的奔波，終于要到今生生活一輩子的地方了，每一個青年的心都在激動著，把幻想中的美麗的景像一遍一遍地在腦子里回映︰牛群、草地、藍天、白雲、牧羊人一樣浪漫的生活、騎著馬兒馳騁在草願上的瀟灑……
江梅同樣激動，幾十個人擁擠著站在大卡車上，身體緊挨著身體，她的手悄悄穿插在李振祥的手心里，李振祥側過臉給她一個甜蜜蜜的笑，然後把那只光滑的小手緊緊握在手心。
從此，就和愛情一起天荒地老！真是幸福和浪漫呀！
江梅閉上了眼楮，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幻想中︰在這里，要和李振祥牽手一輩子，要生一群娃，要過到白頭駝背……這中間，李振祥會親愛地疼自己，給自己做飯吃，洗衣服，冬天冷了，他先鑽在被窩里，暖熱了再讓自己進去，貼著他的身子，那是多幸福的生活呀！他應該還會在自己生日時，在草願上給自己掐一把五顏六色的鮮花，編個花環，戴在自己頭上；當然，在自己為他生小寶寶的時候，他也要像其他當爹的那樣，洗尿布，給孩子擦；也許李振祥會欺負自己，會像許多男人對自己吼、罵……那麼，自己就對著他哭，鬧，讓他明白，自己是因為他才丟棄了年邁的父母，跟他來到萬里之遙的遠方，一個為愛情舍棄了父母的人，老公再不疼自己，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一路顛簸著，天近黃昏時，他們乘坐的大卡車終于停在了日月山的山腳下。
青年們下了車，列好隊，睜大眼楮望著他們幻想了一路，從此要在這里扎根生活的地方。
太……太……太與想像中的大不一樣了哇！！
暮色蒼茫中，天陰沉著臉，黑森森地像要壓下來，遠處的山脈蒼茫一片，沒有一絲綠意。腳底下倒是草地，卻不是綠茵茵高及膝的青草，而是一層厚厚的黃黃褐褐的，干巴巴地沒一點水色，從眼前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山根下。一眼望去，沒有成群的牛羊，也沒有一個牧羊人，在不遠的地方，暮色掩映著兩三排白色的帳篷，孤寂地蜷縮著。
再向更遠的地方張望，那應該就是青海湖了，此刻，上面一定是結著冰，蒼白的一片，像個沒有血色的棄婦，哀怨地望著他們。
天空也沒有飛往過的小鳥，或者一片雲彩。
總之，一切一切，都很荒涼，他們就像是來到了一處沒有人煙的荒古之地。
這就是他們將要生活的地方？
這就是想像中的美麗的草原？
風吹草低見牛羊？牛羊遍野？在哪兒呢？牧羊人的歌聲？撒歡奔跳的牧羊犬？在哪兒呢？！
巨大的失望頓時充斥了每一個人的心頭，隊伍有些騷亂起來︰
「啊？就是這啊？」
「這麼荒涼啊！」
「和他們說的咋不一樣呢？」
青年們紛紛議論起來，話話里含滿了巨大的失望和對未知未來的本能恐懼。畢竟他們也只是一些一二十歲的青年人，並且，大多數還是第一次遠離父母的身邊。
此時如果在家中，定是偎在父母身邊，討要溫熱的飯菜，而現在，卻是滿心的恐慌和失望。
隊伍有些騷亂，有幾個年齡小些的青年人開始抽泣。
「王利華，哭什麼！」
張隊長站在隊伍面前，對著隊伍中第一排的一個女生吼起來。
這名叫王利華的女孩，看模樣頂多十六七歲，江梅正站在她的身後，看到她的肩膀抖動得更厲害，一點都不在乎張隊長的訓斥，竟然一下子大聲哭起來︰
「我，我，我想媽媽……哇……」
王利華的哭聲，像是開啟了啼哭的命令，她身後的江梅也忍不住眼內一酸，淚水落了下來。而頃刻間，草原上頓時響起了振天的哭聲，這是一群天真少年們希望破滅後巨大的失落和強烈思念親人的最真反應。伴著這哭聲的是如刀般割著臉面的寒風和天幕上出現的幾顆星星，它們眨著同情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這些遠離家鄉父母親人的青年們。
哭聲中，有人拼命一般叫了起來︰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見我爸媽……」
「我不娶媳婦了，我也要回家……」
這是趙小虎的的聲音，他一邊哭叫著，一邊沖出了隊伍，向身後跑去。但他沒跑幾步，就少氣無力地喘起來，臉色也變得慘白，彎下腰哇哇地嘔吐起來。
張隊長一點也沒客氣，一揮手，兩個人沖了上去，像拎小雞一般又把他給拎了回來，慣在地上，抽出皮鞭一下就抽在他身上，趙小虎頓時疼得更叫嚎叫起來，那聲音淒慘得就像殺豬一般。
張隊長這一皮鞭打得非常震撼人，隊伍中的啼哭聲頓時減少了許多。
張隊長嚴厲地教訓道︰「哭什麼？吵什麼？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麼？你們以為這里是什麼？！嗯？！你們是優秀的新青年！這里是你們展現青春，為祖國貢獻青春的疆場，而不是資本家的豪華客廳，也不是皇帝的宮殿，讓你們坐著當寄生蟲！！
這里是荒涼了一些，但是，你們要用你們的雙手，把這里建設在人間最美麗的天堂！這才是你們以後應該做的事，而不是一遇到困難就想家！這里就是你們的家……
李振祥沒有認真听張隊長的話，這里的荒涼出乎他的預料，但也很快讓他鎮定下來。即來之，則安之，如果這里富麗得像皇帝的宮殿，那要他們來做什麼？這里現在是什麼也沒有，但已經有了讓他們住下的帳蓬，用自己的雙手，讓這里開滿鮮花，才是真英雄！
所以，當大家哭的時候，他一雙眼楮望著江梅，無聲地給她鼓勵。
但江梅卻並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江梅的渾身顫抖著，三分之一是因為張隊長的斥責，三分之一是因為天氣的寒冷，還有三分之一是對未來的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