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第十五章高原上的婚禮
第十五章高原上的婚禮
春天真的到來了。哈
大地開始回暖，人們不再縮著身子躲避著寒冷，望著田野上越來越深的綠色，支青們開始暢想著不久到來的收獲。
因為春天，他們的心情也開始好轉，似乎生活中也開始有了奮進的顏色。
既然是要扎根在這里，就得有個扎根的樣子，而支青們還住著帳蓬呢！張隊長和幾個副隊經過研究，決定趁著春天沒有其他事情的時間，蓋起房子，讓支青們住得跟在中原時一樣舒服。
有房子住當然要比住帳蓬要舒服得多，這個動員會沒費多大周折，支青們就熱烈地響應了。
蓋房子還真不是簡單的事情，但張隊長很會指導，把支青們分成三個班，會砌牆的、懂蓋房的分成一班，管砌牆，蓋房子；有力氣的分成一班，每天背著胡器杵砸土坯。砸土坯真是個力氣活，參加這個班的全是男勞力，李振祥也在其中。他們每天掄著幾十斤的胡器杵不停地往裝在木框里的土上砸，把散散的土沫砸成一塊堅硬如鐵的土磚，然後一塊壘一塊排好，放在陽光下曬，曬干了就是砌牆的磚了。
但是，因為土地都被墾荒了，土也不是太好找的，遠遠不夠砌成牆，于是，剩下的另一班人就到山上采石。
采石是比砸土磚更為艱辛的工作，一塊塊巨大的石被炸開後，支青們在濃煙彌漫的環境中，把那些石塊的尖稜鑿去，修理方正，一塊塊雲下山，裝上車，再運到距山幾十里的駐地。每天，支青們一個個累得象是沒有骨頭支撐的軟癱肉，晚上一收工，躺在床上，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就此躺下去，永遠不要再醒過來。
江梅的身體，也開始慢慢復原，因為體質太弱，她沒有被分在三個干活的班子里，每天在家里幫忙，煮些水，或者給蓋房的人打打下手。
自從生病以來，江梅的性格也似乎變了許多，她不再愛說話，就是看到李振祥時，話也少得可憐。
她愛整晌整響地望著家鄉的方向，不發一聲地凝望。
她的狀態讓許多同伴們害怕，都覺得她的神經不太正常了。
李振祥也時刻關注著她，每天干完活，都要來看看她。
一天天過去，幾個月後，支青們的營房終于建成了，而這時，夏天也來到了。
地上的枯草泛起新鮮的青綠色，青海湖的冰也早已消融，涌著浪潮，大海一般。氣溫還是很低，只有到中午吃飯時，人們穿著單衣還偶爾出點汗，讓人知道季節的轉換。
隨著夏天的到來，李振祥他們連隊，迎來了一個讓人振奮的大喜事︰席敏要結婚了！
席敏的對象，不是李振祥他們連隊和，而是和他們連隊相望的相鄰連隊的一個姓牛的男青年。
因為席敏和對象不在一個連隊，伙伴們親切地叫席敏是織女，把姓牛的小伙子叫做牛郎。
生活太枯燥了，席敏的婚禮就成了大家最熱切的節目。
結婚那天，在張隊長的組織下，支青們自己動手，買來了大紅的紙張，做了許多大紅花，掛滿了席敏的寢室。
中午時分，牛郎騎著一匹馬來迎接他的新娘了。
這是一匹披紅掛綠的馬，額頭上挽著一朵臉盆大的大紅花，身子上除了新郎倌，還橫七豎八地纏著幾道大紅布。新郎倌滿臉都是喜氣，高高坐在馬上，就像古時候的狀元郎。
新郎的伙伴們，則是敲鼓的敲鼓，拍鑼釵的拍鑼釵，還有放炮的，叫好的，浩浩蕩蕩跟了一大溜，熱熱鬧鬧擠滿了席敏他們的營房。
如今，席敏這邊就算是席敏的娘家了，送閨女的喜氣當然不能亞于男方，于是，支青中不乏有才藝的青年，他們拿出自己的樂器，或吹笛子、或吹嘯、或唱歌、或跳舞……婚禮雖然沒有中原那般韻味，但也異常熱烈。
大家伙圍在新人身旁，跳舞唱歌，用最簡單但卻最濃烈的熱情祝福著他們。
當然，也有調皮的，趁機掐席敏一把，或者把她和新郎倌揪到一起，非要讓他們親個嘴，或者講講戀愛經過。
別人的不講可以，他們的必需得講，因為他們本不在一個連隊，現在卻結成了親，這本身就很傳奇嘛。
有更調皮的就開玩笑說︰「走窩走得太遠了，好花插到你們的牛屎上去了！」
「別看著我們的閨女不當人，晚上用力要小點……」
「喲 ，晚上可要朝上哦，小心風涼哈……」
……
總之，所有他們能想起來的孬話，都一股腦地往外倒，反正婚禮是越熱鬧越好，鬧得再凶，新人也不會惱，不能惱。
度敏很激動，拉著新郎的手給張隊長鞠了一躬，又給她的隊友們鞠了一躬，含著淚說，自從來到這里，多虧了大家對自己的照顧，今天，自己結婚了，並且要離開這些朝夕相處的伙伴們，跟著老公到他的連隊去生活了，但她不會忘了這里的伙伴，她會永遠記得他們的深情……
最後，席敏說不下去了，只是緊緊擁抱著江梅，身子巨烈地抖動著。
其實大家也舍不得席敏，就把他們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了七八里，大家才拐回來。
「我又少了一個忠實的伙伴！」
回來的路上，江梅突然對李振祥說。
「其實也沒少，我們可以去看望她，她也會來看望我們。」李振祥安慰江梅說。
江梅的神情有些奇怪，望著李振祥凝視了很久，才忽然一笑說︰「她不會來看我的，並且，我們永遠見不到他們了！」
「為什麼？」李振祥吃驚地問。
江梅四下看了看，看到離大伙挺遠的，這才對李振祥說︰「席敏悄悄告訴我的，結過婚，她就要和丈夫一起離開這里，回老家，如果老家回不成，就去別的地方，反正只要不呆在這里就行！」
啊？！李振祥愣住了。
自從去年在雪山上發現了凍死的人和過年時被狼吃掉的趙小虎後，幾乎沒有人再打逃走的主意了，因為走出這茫茫草原的希望太小了，誰也不想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沒想到這只是表面現象，原來，許多人的內心，還是在想著如何離開這個地方！
「牛郎已經約了好幾個人，他們說幾個人廝跟著，大家有個照應，也容易走出去。但他丟不下席敏，所以他們決定結婚後再走。這樣，就能帶上席敏，路上也能照顧她……」
「她什麼都告訴你？」李振祥問，其實他想問的是︰「你們是不是商量了到時一起走的！」但他怕傷了江梅的心，所以沒敢問出來。他覺得江梅她們這樣做不好，不應該選擇逃離，但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後，那些激情昂揚的話，他覺得想要再從口里說出來，是那麼地艱難！生活是現實的，而人也不是靠激情活下來的！
江梅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對他說︰「我就對你說實話吧！席敏和我商量好了，她這一次走，如果成功了，她就給我來信，告訴我怎麼走！我們從沒有忘了要離開這里的願望，我們只是一直在等時機。如今，夏天到了，晚上也不會凍死人，所以我們要趁這個時機走。振祥，如果席敏來信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江梅的眼神是熱烈的，李振祥望著這樣一雙眼楮，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當初是自己勸說江梅來這里的，為了自己和她的愛情，她來到這里。在這里，她受了那麼多的苦，但她從沒有埋怨過他，她只是要求他在她離開的時候，和她一起走，他能拒絕麼？
陪著她天涯海角，只要能長相守，這不是他應該做的嗎？
但自己的理想呢？自己初來時的那番熱情呢？
李振祥不知該怎樣回答江梅，江梅就執拗地望著他，那眼神分明是說︰今天他不給她一個答案，她決不會罷休！
「讓我想想，好麼。」
良久，李振祥才終于對江梅說了這麼一句話。
望著李振祥，江梅眼中的烈火，霎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