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逃跑的小女人（一）
從古秦淮回老家，我遇到一件尷尬事情，這件事情很「沖」，也很突然。我要是把這件事情說給你听，不要說你不相信，我也沒想過會是那樣。不過，人生旅途長，本來生活中就潛伏著許多不規則的事情，偶爾遇著一兩件想遇著或者不想遇著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出了驗票口，我提著一只七匹狼紙盒袋沿著火車站的街道往市中心走，一百米外有一家餐館，餐館的玻璃門西邊是餐館的大櫥窗，買賣快餐的地方；東邊緊連著一家歌舞廳，歌舞廳門梁上面有一行霓虹燈管彎成的大字︰多情夜休閑會所。看著霓虹招牌我想起許多與現代女性有關的羞答答的都市文化現象，諸如︰洗浴、洗腳、按摩、掏耳朵等。我去過浴室洗浴，進包廂休息時，美麗的小女人就會靠在包廂門邊正兒八經地問我︰「老總，拷貝不啦（「拷貝」即「敲背」，就是按摩、捶背或其他）？大貝小貝都有——。」攬生意的小女人喜歡抬高男人的身份，就算你是水泥匠或者是泥巴沾滿褲腿的民工她也會甜甜地稱你一聲「老總」。
臨街的牆角下蹲著十幾個女人，面對街道的樓梯口還有小女人不情願的走下來，下來以後就靜靜地以先後順序蹲在臨街的牆角邊，把一雙細女敕的手放在後腦勺上。過路的行人看著蹲在牆角邊那些女人個個那樣漂亮，而且還那麼多，都想多多看一眼，一下舍不得走。于是，這條街道的閑人越積越多。
我瞟了一眼，沒有久留的心思，只想去餐館買一份快餐。走到餐館門邊，蹲著的女人背後有許多手絞在身後的鴨舌帽，就近的鴨舌帽看著我一步一步走過去，他著急︰「離遠點，這邊不好靠近!」鴨舌帽年紀和我差不多，只是他的模樣比我英俊瀟灑，挺拔的體魄配著一副古銅色的臉，英姿颯爽的氣質咄咄外露。迎著鴨舌帽審視角度很專業的眼光，听著他粗獷的聲音，我心里有些緊張。
停下腳步，遲疑片刻我望著那張古銅色的臉︰「不靠近，我只是進餐館買一份快餐。」在列車上看見別人吃東西我肚子有些絞疼，現在卻發現沒吃東西是多麼難受。
氣息粗獷的鴨舌帽微微笑︰「買吧，目光集中些，少四處張望。」我輕輕回報他一個笑意︰「我不張望。」鴨舌帽的眼光轉向餐館︰「嗯，過去吃東西吧！」我想說一聲謝謝，鴨舌帽的眼光已經不在我身上，落到那些蹲著的女人身上。
我來到買快餐的窗口，要了兩份飯一盒菜，付了錢，正準備用中指勾住塑料袋提走我自己的三個盒飯，餐館玻璃門邊一個蹲著的小女人臉朝著我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我愣了一下，眼楮向那位蠢蠢欲動的小女人望去。小女人二十來歲，上身是薄薄的半長短袖淺白色人氣披風，是深藏青鉛筆型瘦腿牛仔褲，腳穿魚嘴紅色瓖邊黑色底線皮鞋，黑色皮鞋嘴伸出涂滿紅色指甲油的腳趾蹼。小女人臉型略圓，黑頭發不到兩尺長，剪的是碎發。女人漂亮的樣子都差不多，但是這個小女人的眉睫很有特點，像個女圭女圭睫毛，長長的往上翹，時不時還會一閃一閃。
我覺得這個小女人漂亮之處很煽情，于是目光始終瞅著她爽爽朗朗的外貌。
站起來的時候，小女人被聲音粗獷的鴨舌帽發現，鴨舌帽用帽檐下的眼楮逼視著小女人︰「誰叫你站起來的？」小女人撅起小嘴巴嬌滴滴的說︰「蹲在地上久了，腿彎彎酸酸的。」鴨舌帽非常嚴厲︰「腿彎彎有點酸就想站起來？」說著話，鴨舌帽走過去按住小女人單薄的雙肩，想讓小女人蹲回去。小女人兩肩微微激動地甩了一下︰「手放開呀！我要喝水呢！我口渴。」聲音粗獷的鴨舌帽臉上有些紅，手從小女人雙肩上放了下來，看見餐館的服務生從買賣快餐的窗口探出頭看著那些蹲在地上的女人，鴨舌帽指著他︰「那個，拿一瓶礦泉水過來！」餐館服務生把頭縮回去，連忙打開了冰櫃。小女人發現服務生在餐館門前的冰櫃里翻著礦泉水，她翹著嘴望著鴨舌帽︰「我自己過去喝。」她沒管鴨舌帽同不同意，輕步向我這邊走來。小女人如入無人之境，鴨舌帽不高興︰「少給我惹麻煩！」鴨舌帽銅色的嘴角抽了一下，沒有跟著過來，只是用眼楮盯著。小女人接過餐館服務生的礦泉水回頭望著鴨舌帽︰「過來呀，礦泉水的蓋子我擰不開！你給我擰擰。」小女人沒擰開瓶蓋，鴨舌帽還是不想過來，而且把目光挪開，露出一副不願看見女人撒嬌的樣子。小女人看著鴨舌帽的眼楮偏向了一邊，她像是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用眼楮瞄了瞄我，然後笑著丟下一句清亮的話音︰「老公我先走了，你要記得早點回家呀！」
小女人撂下這句話，拎起我的盒飯突然撒腿就跑。
我懵了，眼睜睜看著遠去的小女人︰「哎，哎哎……」我的意思是︰我不認識你，你不應該拿走我付過錢買的東西！鴨舌帽沒想到小女人突然會逃跑，當時他就傻了，清醒過來時，他身邊幾個矯如猛虎的人已經向小女人猛撲過去。小女人膽子大，力量小。我心想，有這些人追捕，任憑你會翻筋斗，也翻不了多遠。
追趕的人和小女人都不見了蹤跡，我身邊的鴨舌帽臉上露出驚訝，他突然望著我，伸出一個中指點著我的鼻子︰
「你，把臉貼在牆上！」
我瞪大眼楮心中暗暗吃了一驚︰「我？」
鴨舌帽大義凜然，等我雙手舉起手心貼在牆上，他在我背後從上至下把我能藏著東西的衣服模了個遍，沒發現我身上藏著凶器或者他要找的東西，才放心讓我轉過身問話︰「逃跑的小女人說你是她老公，她會去哪里，你應該知道吧？」我忙著辯解︰「我還沒娶媳婦，我和她不認識。」我面壁，我只好和牆說話。鴨舌帽緊緊盯著我︰「這就奇怪了！她好好地不說別人是她老公，就說你是。」鴨舌帽始終認為我有嫌疑。我不想當著一街的人難堪︰「我又不是壞人，我是誰，她是誰，你查去，我要走——。」
我一翻身，鴨舌帽大吃一驚，連忙伸出鐵鉗一樣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強行把我拉進了餐館。
一進餐館，鴨舌帽自己坐下，然後繼續以威嚴的口氣問我︰「拿出你的身份證，再口述一下你的情況，詳細點！」
鴨舌帽冷冷地盤問，我感覺到了麻煩越來越大，老老實實配合他︰「我是黃塘市黃塘縣黃塘鄉黃塘村人，名字︰黃阿蠻！」我又說︰「我是剛剛從千里之外的古秦淮回來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告訴你我房東的電話，我在他們家里住了五年，他們知道我的情況。」我心里緊張，鴨舌帽很坦然︰「不必了，我沒把你看做刑事犯。」鴨舌帽一邊听我講述一邊把我提供的信息輸入手掌電腦，我一講完他忽然溫和起來︰「你是好人，資料上說你還軍訓了幾年，不錯啊！」鴨舌帽指著餐廳里的桌子說︰「對不起！沒你的事了，你吃飯去吧！」桌子上空空的，他忘記了我的飯已經讓那個逃跑的小女人拿走。鴨舌帽見我猶豫，他向我解釋︰「我是警察，那些站成一排的鴨舌帽是城市管理人員。幾天前，休閑會所一個小姐被殺害，尸體被拋在河岸邊的草叢里，我們是來查找證據的，如果給你添了麻煩，請你諒解！」
鴨舌帽是警察，我心里早就有數；警察突然變得有禮貌，我連忙說︰「沒事，沒事！」我確實沒事，于是警察抓起飯桌上的手掌電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