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逃跑的小女人（五）
隔得太久回家，我要徹底把心情拿出來曬曬，曬得通亮剔透回家一切都會順利，這些路上遇到的事情就當作偶爾的遺憾，千萬不能帶回家。如果還有什麼意外的事情，我不再沾惹，這樣我就能有一個愉悅的心情走進家門。我正閉著眼養神，邊禾禾崩得緊緊的厚厚的豐滿的臀部突然靠緊我的大腿，我靠近邊禾禾耳朵的臉頰立即被熱騰的清香燻陶著，一股濃濃的燥熱在我體內慢慢涌上我的頭頂，瞬間我感覺到車廂的上空有一股被蒸發的欲感在裊裊娜娜。
我的座位太擠了，我睜開眼時，邊禾禾靠緊我坐下，撲閃著女圭女圭睫毛美美看著我。一路上踫撞太多，我知道邊禾禾想讓我把她明媚的一面帶走，于是我熱情地回報了邊禾禾一個笑意。邊禾禾看著我的笑，她微微啟開櫻桃般的嘴唇，想和我一起說說話。
沒多少時間我們就要分道揚鑣。其實，我也想在這幾十分鐘里听听邊禾禾說話的聲音，她說話有技巧，嗓音充滿小女人特有的感性和一點點挑逗性，听她說話旅途不會寂寞。左右左寂寞了好一段時間，但是我和邊禾禾在他後背有動靜時，他就耐不住寂寞，這時候邊禾禾剛剛想和我說話，他先開口了︰「邊禾禾，幫我做件事情。」
邊禾禾听到左右左突然插嘴，她顯得不情願，口吻冷冰冰︰「什麼事？」
左右左沒有回頭看邊禾禾和我，他眼光仍然注視著擋風玻璃外的路面，只是嗓音有些晦澀︰「幫我兒子把這一百張‘天皇皇地皇皇’貼在鄉下人每家每戶的牆壁上，必須每家每戶貼一份不需多貼！否則，我媽媽說就不靈驗！」左右左說著從駕駛室塑鋼夾層里拿出一疊小課本一半大的紙張，他把紙張丟在邊禾禾穿著深藏青色牛仔褲的腿上。我順手從小女人那邊拿著一份看了看，上面寫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啼郎，過路君子念一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邊禾禾有些厭倦，那些紙張擺放在她的雙腿上她模也沒模，也不回答左右左。左右左覺得冷冷淡淡，他懊惱地望著擋風玻璃一個人自言自語︰「我兒子從出生到現在兩歲了，一天到晚不睡覺，而且只笑不哭，我和我媳婦在睡夢中兒子還是笑。我兒子生下來嘴吧像酒瓶口，圓圓的，一出聲就‘呵呵呵，呵呵呵呵，’別人家的兒子笑起來小小紅腮很甜很美，我兒子笑起來卻繃著臉讓做父母的渾身不舒服，我和我女人天天讓我兒子弄得繃緊著神經。為了我兒子少折騰，媽媽替我兒子四處問醫生，醫生說這種情況少見，一下子也難以找到醫治的辦法。我媽媽又去沿街問地攤上算命的，算命的說我兒子‘命犯白虎’要我媽媽去東邊‘百丈山’燒幾炷香問問廟里的老和尚，廟里的老和尚看著我媽媽愁眉苦臉，他出了一個主意，說要我兒子笑得好看笑聲甜美，要把「天皇皇地皇皇」貼滿八八六十四個村莊讓過路人閱讀，而且每家每戶不能遺漏，更不能褻瀆或者丟去。我媽媽把這個意見說給我和我媳婦听，我不相信我媽媽，但是為了兒子，我還是信任的好！問題是，這些紙片一定要貼在鄉下路邊橋邊還有房屋的牆上，還八八六十四個村莊，我就束手無策了。」
左右左被兒子弄得垂頭喪氣，邊禾禾忍不住沖著左右左的後背狠狠一擊︰「你要是娶了我，兒子的笑聲肯定好听。現在要我幫你兒子，想得美呀！」
左右左嘆了口氣，隔了幾分鐘他又央求邊禾禾︰「別那麼絕情啊！不就是去一次鄉下嘛，反正你今天也出來了，就當做旅游好了！你一邊貼著我兒子的小廣告一邊還能享受鄉下濃幽的風土人情呢！」
邊禾禾吐出短短一句話︰「不貼，本姑娘心情不佳！」
「真的？」左右左又問邊禾禾，邊禾禾想也沒想︰「難道還是假的？」邊禾禾鐵了心，左右左語氣顯得有些泣喪︰「我不勉強你，不過你看看車窗外，看清楚了再做決定。」左右左話中有話，邊禾禾扶著靠椅朝著車窗望去。我也覺得有事情發生，于是跟著邊禾禾的目光一起看著車窗外。邊禾禾看了一眼車窗神色立即慌張，雙手捧起了座位上的那一百分「過路君子」，然後唾罵左右左︰「你太陰險了，趁人之危！」我內心陡然緊張，九爺死灰復燃，他正把雙手搭在摩托手柄上，撲著身子迎著風帶胖胖的姐姐追著客車。左右左使壞，其實他早就知道九爺緊追過來，他有反光鏡。
禾禾還在左右左背後罵他，左右左嘿嘿一笑︰「到底貼不貼！」
左右左一邊脅迫邊禾禾，一邊把客車減速，邊禾禾露出驚慌︰「死左右左，開快點！」左右左冷冷一笑︰「破車，開不快。」邊禾禾知道左右左這時候在戲弄她，也只好露出可憐兮兮︰「答應你了！」左右左征服了邊禾禾劣根性的態度，他仍舊不回頭，輕松一笑︰「別緊張啊，我逗九爺，他的摩托追不上客車，前面有座加油站，他馬上要拐進去！」說著左右左加大油門，客車歪歪咧咧像一陣風狂嘯而去。
九爺慢慢被甩的越來越遠，經過加油站時，九爺真的從斜路上鑽了進去。這時候我又重新坐好，心中慢慢暖和。
客車獨自快速前進了好一段時間爬上了一處高坡，又向坡下直沖，遠遠地看見兩座青山夾著的路口，我意識到我該下車了，也終于平安了。我提前拎起那只紙質手提袋站起身，左右左把客車穩穩地停在國道路口，他這時候才看著我側斜著眼攤開右手，那意思是我還沒給他車票錢。我看著回家的路激動地忘記了買車票，我只好露出訕訕樣子，從後面的褲子口袋里掏出二十元，我微笑著對著左右左︰
「不好意思，差點忘了給你錢，現在就煩請你開一下車門。」
左右左拿著那張二十元一張的鈔票︰「沒關系的，多年沒回家的人容易激動，一激動就容易忘記事情。可是，你只付了你一個人的車票錢啊，還一位你沒有付！」
我一愣，我沒想到還有什麼人的車票還得我買單︰「我已經付了錢。」左右左望著小女人︰「喏，還有一位，你風流媳婦的。」我二十八歲了，我沒有媳婦，沒有風流媳婦，更不知道邊禾禾也會在這里下車。我臉發熱︰「左右左，是玩笑吧？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沒有關系。」左右左嘿嘿一笑︰「是不是有關系言之過早，有沒有夫妻相我卻看得出來。人家一路上叫你‘老公’，老公不替老婆買車票，那你太苛刻人家了！再說，你不替你媳婦買車票，難道還要我扣留你媳婦做人質嗎？」左右左等我給他錢。
這一路上我心里清楚，邊禾禾和左右左私密關系的暖昧明明非同一般，他卻說我和邊禾禾有夫妻緣分。這種人為了錢，什麼事都會干。我把目光游移到邊禾禾臉上，邊禾禾也望著我︰「我也在這里下車。」我心里有些蕩漾︰「真的？」邊禾禾又點點頭。我這個人有些奇怪，听說邊禾禾和我一起下車，我沒有憐惜錢，我毫不猶豫又給了左右左二十元，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麼。
這一波剛剛消停，意外又發生了，左右左還是那副饞涎相，仍舊伸手向我要錢。我忽然驚醒，左右左是在敲詐我，他以為多年沒回家的我可能是個大款，向我要幾個小錢我會毫不吝嗇。我鎮定下來，也不想和左右左發生沖突︰「還不開門，又哪樣啊？」
我責問左右左，左右左偏著身子眼光向我噴射︰「留一個空間讓你想想！」
面對左右左的威脅，邊禾禾伸出一只手突然挽起我的臂膀，輕蔑的望著左右左。邊禾禾的舉動讓我有了力量，我稍微思尋了一下︰「左右左，我一上車就沒把你當好人。我也不想和你周旋，你先是說她是我媳婦車票要我買，我認了。可是這次你還不開車門，夠折騰啊！你說吧，說出個我必須付錢的理由，我立馬付錢；要是你瞎來，那可不行！」左右左咧開厚厚的嘴皮笑了︰「一路上，你的媳婦夠麻煩吧？她耽誤了我多少時間你計算過沒有？就為了你這個麻煩媳婦，我的車窗玻璃被九爺一斧頭敲碎了，我沒有要你賠；我沒要你陪也就算了，你總的說句謝謝吧？還有，胖女人和九爺想上我的車你應該知道吧？如果我的車讓他們上來就有四位乘客，也就是說我可以賣四張車票，為了你媳婦人生安全，我和你站在同一立場，並且出人出力同仇敵愾，嫉惡如仇，你現在說說，你該不該替我補上那兩張車票？」
「啊——？」我驚愕地注視著左右左，顯得特別氣憤︰「左右左，我就是再次給你冤枉錢，我還欠著你的人情是吧？可是你要搞清楚啊，這位小女人——」我說到這里，沒有說下去，因為邊禾禾挽著我的臂膀眼眶里卻一片晶瑩。我看見了兩眼淚汪汪的女人，我心里會酸。于是，我偏著頭又輕聲地問邊禾禾︰「他又要我的錢，是不是有點莫名奇妙？」左右左看著我向身邊的邊禾禾詢問，他坐在駕駛室悠閑地笑著。邊禾禾默不作聲，到了我急著要和左右左攤牌時，她露出幽幽的神情︰「都是因為我，讓大家費心了。一個為了我讓人家敲碎了車窗玻璃，一個因為我多出了幾倍的車票錢。」邊禾禾把頭抬起來凝視著我的眼說︰「給不給你自己決定。你不給左右做司機也會讓你下車的，我就不信左右左敢拿你怎樣！」
邊禾禾這番話偏向我，左右左無奈地望著邊禾禾︰「世道無常，女生外向，移情別戀，我遭殃了！」
邊禾禾歪著頭眼楮盯著左右左︰「就是！我就要氣氣你！我就要移情別戀，我就要你遭殃！」
左右左無奈地搖搖頭︰「好好好，都下去吧，我一個字兒也不要，就當我的車是旅游公司的免費車吧！」
听到左右左無奈的嘆息，邊禾禾不客氣起來︰「好呀，退錢啊！」左右左向我要冤枉錢的計劃已經落空，他有氣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
邊禾禾突然以這樣的態度和左右左翻臉，我心里恐慌。我心里鄙視自己，不能因為區區幾十元車票錢在一個漂亮女人面前丟臉。我厭惡地望著左右左，又望望邊禾禾，然後意外地地掏出錢遞給左右左︰「夠了吧？」左右左看著錢，他突然驚喜過望，嘴角裂開露出後牙︰「嘿嘿，差不多了。」左右左手里捏著我給他的錢臉上露出陰陰的笑，訛詐後左右左那種假惺惺的友善讓我心里不服，一句解恨的話哽在喉管︰車霸路匪，黑車黑司機——！
左右左不知道我心里在罵他，小女人邊禾禾看著我給錢，她氣嘟嘟︰「你這個人真賤耶！」我沒想到邊禾禾真的不想我付那幾十元冤枉錢，我心里冤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