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半果的山林（十一）
那些事情如果只發生在無人知道的地方，或者更遠一點的地方，我會毫不猶豫地把邊禾禾帶回家。可是，邊禾禾戳痛了我。我心里非常矛盾，要是我就這樣稀里糊涂把邊禾禾帶回家，假如我黃塘村真的有許多人是邊禾禾的客戶和柳下惠，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和邊禾禾在一起會有多久。
我孤零零站在柏油路上望著空曠夜色下的隘口，望著邊禾禾就那樣走遠。
邊禾禾漸漸遠去。我不想回家，我突然跑向隘口，一邊跑一邊喊︰「禾禾，禾禾，——！」
邊禾禾的腳步放慢了許多，沒回頭也沒有停下。我跑到邊禾禾面前︰「禾禾，阿蠻想好了，阿蠻不在乎那些！」我擋在邊禾禾前面，邊禾禾突然哭了起來︰「阿蠻，你真壞！你別追我呀！你追我就是欺負我！」我喘著粗氣︰「禾禾，阿蠻欺負你就是喜歡你，就是疼你！」我把指頭放進邊禾禾眼圈︰「禾禾不哭！阿蠻帶你回家！」邊禾禾輕輕地把手里的小包包丟在地上，身子悄然撲在我肩上︰「禾禾好想好想跟你回家，好想好想！」我輕輕地拍著邊禾禾後背︰「禾禾，阿蠻會一輩子替你守住秘密，就跟阿蠻走吧！」邊禾禾直起腰︰「阿蠻，你真的不在乎我那些嗎？」
「不在乎。」
「阿蠻，如果我還有讓你難堪的局面，我說了出來，你還會不在乎嗎？」
邊禾禾想要和我攤牌，要讓我早些知道哪些事情，同時她也拿著那些事情考驗我的態度。我沒多想︰「禾禾，說吧，全部說出來，不管你是怎樣一個人，那都是以前的事情，阿蠻就把你那些事當做一個珍貴的故事埋藏在心底。」邊禾禾沒再猶豫︰「阿蠻，如果說我之前替兩個男人懷過孕，你還會不會讓我跟你回家？」邊禾禾說過做我的媳婦，我不帶著媳婦回家，我帶誰回家︰「禾禾，阿蠻心意已定，不管你做過什麼來自何方，或者是遇到不想遇到的事情，阿蠻始終如一！」
「阿蠻，你真好！」邊禾禾情緒波動的厲害︰「我都告訴你！那年，我瞞著父母老師和我的男同學從學校里私奔三千里來到黃塘市，那時候我們都還小，一來到黃塘市的時候，我懷孕了，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誰知道凌晨我還在睡的時候，我的同學就嚇得逃跑了，從此就沒有再回來。我一直等他，以為他還會回來，可惜從此杳無信息。從那時起，我就不想回家，我想死。那天下著小雨，我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獨自坐在黃塘市郊區的公路上，就等著汽車從我身上壓過去，可是我遇到了左右左。那時候左右左是開著一輛類似小貨車改裝的載客車，他把我送到醫院，給我墮了胎。墮胎前，怕我不同意，左右左和我約定，只要我不死，他就娶我。我感謝左右左，就听了他的。我出院後，左右左給我租了一間小屋，我和左右左一直同居，不到一年，我又懷上了，可是左右左還是讓我去醫院。我第二次出了婦產科不久，誰知道左右左卻和別的女人結婚——。」
夜色逐漸渾濁，邊禾禾留下的眼淚再也看不真切是不是晶瑩剔透，我只听見撲啦啦的聲音。我咬牙切齒︰「左右左就是壞人！」邊禾禾趕忙替左右左解釋︰「阿蠻，其實左右左和我在一起之前，他就訂婚了，只是我不知道。怪他，也沒用。」
邊禾禾把什麼都告訴了我，我沒有退卻，想把邊禾禾帶回家的信念越加增強︰「禾禾，這些事情你都和我說，證明你是喜歡我的。禾禾，只要你願意跟我，阿蠻就跟定了你！」我怕邊禾禾還會猶豫︰「禾禾，做阿蠻的媳婦，好嗎？」
邊禾禾終于被我擊潰了最後一道防線︰「嗯，我做阿蠻的媳婦！」邊禾禾已經非常肯定了，我連忙撿起邊禾禾的小包包︰「禾禾，阿蠻帶你回家！」邊禾禾沒有急著要走︰「阿蠻，禾禾不貪財，但是你想過怎樣把我娶進門嗎？」我沒有想過︰「禾禾——，你說！」邊禾禾尋思了一下︰「阿蠻，要不你先回家準備一掛爆竹，邊禾禾什麼也不要，就想你給邊禾禾響一個名聲，讓黃塘村都知道你的媳婦是邊禾禾，行不？」娶媳婦進門是要放鞭炮的，不管媳婦家要了你多少彩禮，彩禮你自己不說人家不知道，但是爆竹一響大家都會知道。爆竹聲是男女娶嫁的影響視頻，只有這曝光了的影像視頻才能證明你娶了媳婦，人家也就知道你媳婦是誰。
這樣簡單的事，我滿口答應︰「禾禾，我會準備爆竹的，我要準備一掛一里路長的爆竹把你接進門！」黃塘村往年很窮，過年的時候都會听著誰家吃年飯的時候燃放的爆竹聲響，也會計較爆竹聲響的時間長短。一掛爆竹燃放時間最長的，就會被稱作「一里路長」。
「阿蠻，你給了邊禾禾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邊禾禾就是你真正的媳婦！」邊禾禾的聲音沒有了苦澀︰「阿蠻，你先回家準備爆竹去，禾禾隨後就到，好嗎？」我心里「啊」了一聲，邊禾禾還是不想跟我走︰「禾禾，你——」邊禾禾知道我會感到意外︰「阿蠻，你回去吧，禾禾也得準備一下啊！」邊禾禾就一個人，她沒有什麼準備的，我懷疑︰「禾禾，夜色朦朧，你不和我一起走，我放心不下啊。」邊禾禾還是堅持自己的意思︰「阿蠻，我一定會去你家的，請相信我！我現在手頭上還有點事，我忙完了這些事情，我就去你家赴約，如果你不相信，請你記住零點時分在你家把爆竹點燃，禾禾听到爆竹響，自然會來到你家！」
邊禾禾說的玄乎，不是我不相信。我知道就算到這個份上，邊禾禾還在委婉拒絕我。我難看死了︰「好吧，我挽留不住你，我送送你吧！」我很消極，我想在最後一程把邊禾禾送出隘口，我已經不指望邊禾禾跟我走了。
我心意闌珊，邊禾禾好像我誤會了︰「阿蠻，邊禾禾說話算數呀！我手里還有還有左右左兒子的‘天皇皇地皇皇’，等我忙完這些，估計就零點了，那時候我替左右左做完了最後一件事，我就會輕松來到你家。阿蠻，你懷疑我嗎？」
「禾禾，老公替你去貼啊！」我還是懷疑。邊禾禾卻不同意︰「阿蠻，如果你相信我，請你給邊禾禾一個空間好嗎？邊禾禾現在已經決定了跟你，就不會後悔，你還不信我嗎？」我連忙說︰「阿蠻信你！」我不說信任邊禾禾我又能哪樣？誰叫我一心想要邊禾禾做媳婦。邊禾禾把一只手在我額頭邊模了模︰「禾禾就想要一個听話的老公！阿蠻，送禾禾出隘口吧！」
我只想領著邊禾禾往我家走，她要我送著她往相反的地方，我苦悶。可是我還是半信半疑陪著邊禾禾向著隘口邊的過道上走去。除了隘口，站在國道邊，邊禾禾給了我一個吻︰「阿蠻，你回去吧。」我哪里放心的下︰「禾禾，天完全黑了，阿蠻不能讓你一個人走啊！你就讓阿蠻陪陪你吧！」
兩個黑影站在路邊，我听到邊禾禾的聲音︰「老公又不听話了，禾禾心煩！」我一把抱住邊禾禾︰「禾禾，老公不煩你，你要記得零點時分，老公在家門口等候你！」
「阿蠻，禾禾一定不會失約。」
邊禾禾和我擁抱了一會兒，她終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