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濕漉漉的城市（一）
黃塘市鬧市區的夜景和大都市沒有區別，整個中國的街市在夜晚霓虹燈的閃爍中都差不多，除了人多人少車多車少還有區別的就是城市的空氣。黃塘市是一個山區，經濟和文化名片都默默無聞，唯有呼吸通暢，空氣比大都市清新。而且，黃塘市的夜空是潮濕的，路面也是潮濕的，鱗比櫛次的高樓大廈的外壁也是潮濕的，就連閃爍的電子燈光也好像是從晶瑩的露珠里發出的熒光；走在夜色幽明幽明的街上，總覺得小城雨水稠密氣流款款不息，使人精神清爽心意濃濃。小小城市的每一個時辰都像是梅雨季節，所以這座小城的夜色很纏綿，在濕漉漉的眼中，挽著手漫步走在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都情意款款。
我和邊禾禾在一家外面全部瓖嵌著厚厚通明的玻璃窗門的店前停住了，因為寬大的玻璃櫥窗里有一個漂亮的女石膏模特，模特身上穿著一身絢麗的紅色衣服，衣服上面是短裝修腰薄薄的外衣，下面是一條到膝蓋的下半身紅色旗袍，旗袍側邊開了一條布縫。這一套紅色衣服描了金邊，繡上了金黃色的鳳凰，單就那條鳳凰長長的金黃色尾巴就能讓我深思遐想。我牽著邊禾禾的手興奮地走了進去，我一進店就望著身穿藍色制服的漂亮女服務員，又望著玻璃櫥窗的穿著紅色衣服的石膏模特。女服務員知道我帶著女伴來是想看看那套衣服，笑容可掬︰「這是品牌服飾，要不試試？」我望著邊禾禾，想讓她穿穿看，可是邊禾禾走近衣櫥，一塊四方小牌牌上寫的金額讓她的臉紅了起來。邊禾禾猶豫了一下，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走。年輕的女服務員看著我和邊禾禾要出店門︰「你先試試，合適我再給你打個折！你要是真的想買的話，就一個整數︰一千吧！」
服務員利索地說出了低價。
邊禾禾沒有要求服務員把那套穿在模特身上的紅衣服月兌下來，拉著我的手一直把我拉出了店外。站在櫥窗外我又忍禁不住看著那個穿著紅衣服的模特，又往往邊禾禾。我總覺得那一套衣服是專門給邊禾禾設計的，肥瘦身高肩寬腰圍甚至連臀部都合適，我沖著店里的服務員叫了一聲︰「包起來吧！」我要店里的服務員把那套紅色衣服包起來，邊禾禾露出慌張︰「老公，不要！」我以為邊禾禾嫌貴︰「禾禾，老公有錢，這一套衣服適合你！老公給你買！」邊禾禾看著我眼里露出激動，我沒等邊禾禾說話憐惜地問︰「禾禾，喜歡不？」邊禾禾點點頭，我異常興奮，又朝著店里要喊，邊禾禾忽然用手捂著我的嘴︰「不買！來這里，我有話和老公說。」邊禾禾指著不遠處有一個陰暗的里弄。
和邊禾禾來到里弄口，心里還留戀著那套衣服，心想要是邊禾禾舍不得，我偷空把那一套衣服買下來。但是，這時候我卻模不透邊禾禾的意思，我疑惑︰「禾禾，你——？」
邊禾禾知道我疑慮重重，把我的雙手握在她小小的手心︰「老公選中的衣服和款式顏色禾禾都喜歡，老公買的衣服禾禾非常高興穿。」邊禾禾拉著我走進陰暗的里弄就是為了說這句話，我笑了︰「禾禾，那老公就去買下來吧！」邊禾禾借著微暗的光線把我右手捂在她的臉上，讓我的手掌心模著她的臉頰︰「老公，能少用則少用，你給我買一套便宜的吧！」第一次給邊禾禾買衣服，我只想讓邊禾禾穿的漂亮一點︰「就那套吧，老公承受得起！」
邊禾禾把我的手掌在她臉上按得緊緊的，又拉起我另一只手讓我的另一只手輕輕的放在她胸間，這時候邊禾禾才說話︰「老公啊，我明天想去醫院檢查一體，省下一點錢吧！另外我告訴老公，邊禾禾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我怕老公用光了錢到時候老公會顯得窘迫！」邊禾禾嘆了口氣說︰「老公別懷疑我啊，我這幾年也算掙了一二十萬，可是禾禾心中總是虧欠著我的父母，每一次有了一些錢就忍不住要往家里寄，倒不是我家里向我要錢，是禾禾心中老覺得欠我父母的！那年，我和我同學私奔出來，我媽媽和我爸爸氣的差點離了婚！幸好後來我用電話告訴了爸爸媽媽我在外面很安全，而且找了一份薪水很多的工作——，當然，我說的話是欺騙了我的父母，所以除了往家里寄錢，我就不知道我還能給我爸爸媽媽捎去什麼。」
邊禾禾能掙到錢，這不是炫耀她自己，我相信；邊禾禾除了給家里錢，其他的什麼也沒給，這我也相信。但是邊禾禾突然說要去醫院，我緊張起來，非常焦慮︰「禾禾，生病了？是不是回家的時候一直露宿外面，感冒了？」我擔心她的健康，邊禾禾輕輕地回答我︰「不是，我身體一貫很好。」女人的事情很多我不懂，既然身體好好的我就不知道邊禾禾為什麼想去醫院，于是我追問邊禾禾︰「禾禾，別瞞著老公，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你不說老公夜里睡不著。」
邊禾禾緘默了好久，突然雙手抱著我的腰，臉貼在我胸間︰「老公，我懷孕了。」
邊禾禾終于說出了五個字，我當時听得清清楚楚，邊禾禾是說她已經懷孕了。我腦子一片空蕩蕩，不知是驚喜還是懵了，許久沒有說話。和邊禾禾相處最親密的時光只有一個有月亮的夜晚，那就是我家桂花林中的稻草窩窩。事隔不到一個月，我和邊禾禾相逢，邊禾禾竟然自稱懷孕了。我當時想，要是邊禾禾推遲一兩個月說她懷孕了，我一定會驚喜若狂。
站在陰暗的里弄口我雙手伸向邊禾禾腰︰「好哇！禾禾！」邊禾禾听到我的贊賞，她幾乎哽咽︰「老公，禾禾還以為你會問懷了誰的呢，禾禾把自己嚇壞了！老公，禾禾就是容易懷上孩子，禾禾有點恨自己！禾禾多想再過一陣日子懷上老公的孩子，那樣老公心里就踏實！可是禾禾的肚子就是不爭氣！」
沒等邊禾禾解釋完，我用雙手的前臂托起邊禾禾，口中得意地「嗨嗨嗨！」，我想用這種男性的喊叫慰藉邊禾禾，讓邊禾禾知道我阿蠻是疼愛她的。我在邊禾禾臉上親了一口︰「走，老公帶你去挑一套新衣服，明天你就穿著新衣服去醫院，老公陪你！」我等邊禾禾輕輕地「嗯」了一聲，抱住邊禾禾出了里弄口。邊禾禾看著街上悠閑地走著許多人，她有些不好意思︰「老公，放我下來吧，邊禾禾能走。」把邊禾禾放下來，我就和邊禾禾走在街道的路燈下。我實在驚喜，一路上我忍不住看著邊禾禾臉上每一處，還時不時在街燈下瞄瞄邊禾禾的肚子，雖然我沒有發現邊禾禾身體有異常，卻發現邊禾禾很嬌羞。邊禾禾看著我有些興奮過頭︰「老公，你現在相信我回了家卻沒有進家門了吧？」
我完全明白邊禾禾的意思，連忙順著邊禾禾︰「相信相信，老公相信。」
一高興說話我的嗓音就粗起來，邊禾禾一听我那麼大的嗓音她嚇了一跳︰「小點聲，街上一街的人！」
邊禾禾不想引人矚目，走路時專挑沿街風景下的暗影處。我也覺得我和邊禾禾在黃塘市還是低調一點好，我和邊禾禾的私事我和邊禾禾知道就行，用不著臨街大聲喧嘩。一路上盡管我忍住心中的喜悅，那種呼之欲出興奮卻時時在我嘴皮上打轉轉。我挽著邊禾禾快要走到公園一條街的服裝市場時，邊禾禾柔聲問我︰「老公，知道邊禾禾明天為什麼去醫院不？」再愚鈍我也知道邊禾禾是去醫院檢查懷孕的狀況，順便讓醫生給我一個確鑿的證據︰「知道，老公知道！」邊禾禾停住腳步和我站在臨街一顆樹冠好大的陰影下︰「老公不知道！」我沒想那麼復雜︰「啊？」邊禾禾此時卻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為了讓老公放心，禾禾想把這一胎拿掉，你看呢？」
邊禾禾突然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我心里一點準備都沒有︰「禾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