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第十幕啞佬（1）
當天晚上，沈紅妹在旅館輾轉反側，一夜沒有合眼。她把旅館的窗簾布拉開，待到天微微亮時就起床，提起扔在角落的行李走了。
臨走前，她留下一張紙條給吳仁德，上面寫道︰老師，我走了，我到北京找我爺爺去了，您多保重！
要到北京去，首先當然得有錢。錢從什麼地方來呢？沈紅妹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既然雄州的親人們都不要她了，那她就只能到北京去找爺爺。爺爺見到她總不會不理她吧？孩子是絕對不能放棄的，這樣，就算找不到爺爺，她在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親人。
提著行李來到大街上，路燈把沈紅妹的影子拉得很長。時間還早，街上沒什麼人，馬路兩邊的店鋪全關著門，沈紅妹好長時間沒吃好，晚上又沒休息好，睜開眼就像在看有雪花的電影。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想挪動一步都難。大腦昏昏沉沉混沌一片，如同盤古酣睡前的世界。忽然，一陣歌聲將她吵醒，沈紅妹渾身打了個激靈。只見馬路對面一大幫人手挽著手，肩並著肩，扯開喉嚨齊聲高唱︰……耶利亞神秘耶利亞/耶利耶利亞/耶利亞神秘耶利亞/我一定要找到她/很遠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亞/有人在傳說她的眼楮/看了使你更年輕/如果你得到她的擁抱/你就永遠不會老/為了這個神奇的傳說/我要努力去尋找/耶利亞/神秘耶利亞/耶利耶利亞/耶利亞神秘耶利亞/我一定要找到她……
那幫人里有男有女，每個人看上去都很興奮的樣子。沈紅妹忽然發現吳仁德也在里頭，正興致高昂地和其他人一起唱著呢。他們好像喝了很多酒，走路歪歪扭扭的。沈紅妹趕緊躲到一根柱子後面，心情復雜地望著人群里的吳仁德。過不了多久，吳仁德就會發現她離開了旅館。她走了，他會怎麼樣呢？是一點不在乎呢，還是會四處找她？如果，如果吳仁德來找她，那她……那她就豁出去，他叫她怎麼樣她就怎麼樣，只要，只要他肯來找她。
沈紅妹淚眼模糊地望著離去的人群，心像被人挖空了的葫蘆。想像著吳仁德在旅館發現自己不在時的失落，想像著吳仁德來找自己時的焦急，沈紅妹變得激動起來，就想追上那幫人，叫住其中的吳仁德。然而，她實在太累太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沒過多久，她倒在了地上，背靠著行李睡著了。
夢里自有千鐘粟，夢里自有黃金屋，夢里有女顏如玉，夢里車馬多如簇。沈紅妹自做著美夢，唇邊笑意微蕩，現實中不能實現的，她在夢里頭盡情地享受著。
可惜，好景不長，沈紅妹的夢正做到一半時，有人來干涉了，他們用力搖晃她的肩膀，叫道︰誒，醒醒，醒醒。
沈紅妹艱難地睜開兩眼，只見在她周圍圍了好多人，大家關切地望著她，就像在看著一只落難的野貓。
妹佬，你做什麼睡在外頭？是不是屋家有什麼事？一位包著頭帕的阿婆問道。
我猜肯定是和她爺娘鬧了矛盾離家出走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年輕小伙子。
沒錯，不是的話，她不會帶著行李。
帶著行李正說明她不是離家出走，我看她可能是迷路了。
妹佬，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離家出走的還是迷路了？
眾人七嘴八舌，沈紅妹低著頭不出聲，不管眾人說什麼問什麼，她就是不出聲，以致圍觀她的人最後總結道︰原來這是個啞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