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第十章︰零碎的世界（13）
沒有人能夠勸動希蒙，最後小淵美子含著眼淚和我們一起離開了希蒙，一路上沒有人願意開口說話，只是默默把傷感的靈魂，寄附于車窗外飛錯的林木……
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每個人都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樣，步伐匆匆忙忙。他們奔向哪里沒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走在日近死亡的道路上。
在暖暖的陽光下，你常常可以看到在休閑地帶散步或飛舞拳腳的老人，他們在想方設法延長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可死神又怎麼會畏懼拳腳呢？看見他們，我常常有種淒涼的感覺，如果說他們活著只是為了活著，沒有理想，沒有貢獻，沒有好奇，對生活已經麻木，只是因為對死亡的懼怕而多活一日算一日的活，那他們和行尸走肉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是這樣的活著的又豈止只是老人呢？那些得過且過，在金錢、權利和色相中模爬滾打的，不知死活的年輕人又何止不是這樣？當然，那些老了還在奮斗的人，會讓我對他們的頑強感到震驚，對他們的生命充滿敬畏……
一個孕婦在丈夫的攙扶下，在路邊曬著太陽，慢慢的走著。生命孕育的是艱辛和快樂，但等待死亡卻是恐懼與灰暗……
一排車隊，浩浩蕩蕩的迎面駛來。豪華的車頭前，飄舞的國旗，讓人毫不懷疑某個重要的人物來到了這個城市。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在腦海中思索。車隊過去了，我才驀然感到我的思維出現了錯誤，因為我對事物的理解第一感覺是負面的，是黑暗的，是不祥的。
我真的出現了毛病，我的世界應該是燦爛多彩的，為什麼陰雲始終籠罩在我的心頭？難道天還不夠蔚藍？花還不夠絢爛嗎？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不得好死，注定成為我逃避現實的選擇……
可憐的連漪肯定會感到不安的，我毫不懷疑自己的推測，因為小淵美子的一身媚骨決不會讓威克視若無物。果然，連漪的舉動有些失常，她看似毫無嫉妒心，甚至大方的出奇，只要有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機會，她都主動退出，後來甚至是主動把綿羊般的威克趕入狼口，真的讓人懷疑她是在愛還是在恨。
後來連安娜都開始為她擔心起來。「你了解你的這個戰友嗎？」她不厭其煩的問。
「當然。」我煩惱不盡的回答。
于是我們終于決定開始干涉連漪的瘋狂舉動。「我們能夠談談嗎？」安娜對開場白的選擇，已經表示了這是一場慎重的談話。
我調節了一下房間中安裝的空氣調節儀，它的各項指針很快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但願這不是一次失重的訓練。我默默的祈禱。
「當然可以。」連漪終于安靜的坐了下來，不過我認為，她依然屏住呼吸，在傾听書房里小淵美子肆無忌憚的笑聲。
「我想了解一下你對威克的看法。」安娜客氣的說。其實她要說的是︰你愛威克嗎？
「他很好。」連漪左右尋找了半天，終于認為用「很好」兩個字，表達對威克的看法是合適的。
「只是很好嗎？」安娜本來想這樣追問，但是她害怕連漪回答一個字︰「是。」那麼她很難再問什麼。于是她巧妙的問︰「威克很可憐是嗎？比如在感情方面。」
「有點。」連漪有些緊張，她不知道安娜會怎樣繼續底下的談話，她不敢輕易把話說死，以免沒有了退路。奇怪，以前的連漪像個假小子，從來是敢作敢為的人，怎麼現在成了這個模樣，難道她真的有病了。
「能不能把你的話理解為︰在感情方面⻆你有點可憐威克。」安娜步步緊逼的問，她顯然從連漪猶豫的回答中找到了突破口。
「噢，是，是這樣。」連漪後悔的回答，她希望能夠轉變一下眼前被動的局面，于是又解釋說︰「其實每個人都有他可憐的一面……」
「你認為一個人步入可憐的愛情會是怎樣的？」安娜打斷連漪的話語，她不可能讓連漪去自圓其說。
「我，我真的不知道，或許不會是一個好的結果。」連漪像孩子一樣，她已經回到了當兵的年代，而她面對的是當年的長官，她必須回答一些讓她緊張的問題。
「可你現在就在這樣做，不是嗎？」安娜呵斥著連漪。事後回想起來，我突然有些後怕︰這樣一個凶巴巴的女人，怎麼可能把她摟入懷中而能安睡如山呢？
「美子她現在確實需要威克的照顧。」連漪開始反抗。
「可需要他照顧的人很多，比如你。」安娜聲色俱厲的說︰「你不能強迫威克去做什麼，除非他想那樣做。你應該知道他和美子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如果你是出于考驗威克而這樣做，你有點自私︰如果你真的可憐美子，而放棄了自己，那麼你很愚蠢。你應該考慮一下，你是否做錯了？」安娜突然結束了談話，她本應該趁勝追擊的。
「是的，我知道，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連漪甚至有點讓人可憐。
「你愛他嗎？」安娜也有點淚汪汪的感覺，她柔聲細語的問。
「是。」連漪耳語般回道。
「那就好。」安娜終于松了口氣，她摟住連漪的肩部說︰「那你就不應該放棄，更不應該逃避，知道嗎？」
連漪惶惶不安的回去了，只有帝客屁顛顛的送她出門。我偷眼看下安娜，發現她正凶巴巴的盯著我，上帝！讓我消失吧。
「龍。」安娜在我的身後喊道︰「你去哪里？」
泰山壓頂的感覺，逆流行舟的境地，萬丈高崖的處境。得，還是回頭是岸罷……
（從老板金那回來的路上，我去了點點家園，這是一家很有影響力的慈善機構，我在那里簽署了一份協議，希望在自己死後把所有家產捐給智障者的協議……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偉大，也沒有流芳百世的**，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沒有任何牽掛的人；我也沒有你想的卑鄙，也不想去沽名釣譽，同樣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沒有任何牽掛的人……
我曾經對智障者是主張格殺勿論的，因為在我眼中，他們活著就是這個世界的累贅，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和動物相比並沒有絲毫的高貴之處，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把人看得比動物更加高貴。所以我認為，既然我們可以那樣對待動物，那麼我們同樣也可以把他們和動物放在一起，去接受自然法則的洗禮……
但，直到今天，死亡即將降臨的時刻，我發現自己徹底錯了，每一個降生的生命，都有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肆意的剝奪他們或者它們的生命，都是那麼的殘忍和血腥，每個生命的一生，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如果僅僅依靠價值來判定，那麼這個世界和地獄真的沒有區別了……
是的，我變了，因為撒旦教育了我，他讓我認識到自然法則的冷酷無情，也讓我知道，我懦弱的靈魂和軀體需要愛的呵護……
「人之初，性本善」不是我的信條，我甚至想啐棄它的荒誕，我更加相信我本是惡的，我只有通過自己的成長，去學習去辨析，直到擁有善愛之心……
我到家的時候，詫異的發現還剩下一個可憐的記者，垂頭喪氣的坐在路邊，看見我，他一臉的無奈，苦苦的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還沒有死。」我抱歉的笑著說……
「放心吧，我肯定比你年輕。」他呲著黃黃的牙齒說……
「進去喝一杯嗎？」我听出他是在調侃尋樂，倒不去介意他的詞意了……
他站了起來，目光一閃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從兜中掏出煙遞給了我，點上抽了一口，然後吐出一個煙圈，才苦笑著說︰「看見沒有，我的生活就像這個煙圈一樣，只有你願意，哼一聲，它就會破碎，我不得不呆在這里，因為我得生活。」他的話很深奧，但目光卻有些模糊，他抹去了眼角的眼屎，接著說︰「很感謝你的邀請，但我不能，因為我現在已經是在冒險了。龍先生，說實在的，我很佩服你，如果是我，恐怕早已經進精神病院了。」他自嘲的說……
「沒什麼？如果你需要什麼，隨時可以到里面找我。」我邊走邊說……
「我叫西門。」他在我背後說……
「西門慶？」我調侃的回頭問……
「我還不夠英俊。」西門的臉上終于洋溢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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