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四何必珍珠慰寂寥2
四何必珍珠慰寂寥2
那日冷雪凝讓柳馨月幫她抄一份《安心經》時,柳馨月順便翻了翻其它經文,看得似懂非懂,只記住這四句,覺得意味深長,今日正好派上用場,柳馨月寫下來遞給冷雪凝,細細勸慰道︰
「原來姐姐早知道這四句,小月沒有讀過佛家書籍,參不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是小月明白世間一切真是如夢幻泡影,來如朝露去似閃電。哈姐姐今日如此生氣也是源于往日的那一場美夢,只因當時太過美好,失去時又太過傷心,若姐姐只記得當日的美好,忘卻如今的傷心,就不會再動怒了。」
「只記美好忘卻傷心,那豈不是比完全忘記更令人心痛?我寧願全忘掉,最好連自己叫什麼都忘掉。」
「若姐姐真能全忘掉就不要再生氣了,既然以前種種如朝露為何還要如此傷心?」
「哼,你才多大,又懂什麼,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不會說得如此輕松。」柳馨月還要再勸,冷雪凝擺手止住她,說道,「不用再說,我累了,既然已經有人知道我隱居在樂坊,只怕這里是待不長了,若是仙兒進宮樂坊就全靠你照顧了。雖說你年紀尚小,又沒什麼閱歷,不過也算是個能操心的人,王孫又對你另眼相看,你應該能擔得起。」
「冷姐姐」
柳馨月沒想到冷雪凝會說這一番話,嚇得看著她睜大眼楮看著她,冷雪凝擺擺手說道︰
「這事不急在一時,當下里你先幫我寫幾個字給那公公帶回去,還有那些死魚眼,一並讓他們帶走。」
「死魚眼,什麼東西?」
冷雪凝抬眼看了一下外面桌子上放的兩個錦盒,沒好氣地答道,「沒有恩情再大的珍珠也是一堆死魚眼罷了。」
柳馨月抽出一張桃花箋提筆寫下冷雪凝給皇上的回信,詩曰︰
柳葉長眉久不描,
殘妝和淚絞紅綃。
長門盡日無梳洗,
何必珍珠慰寂寥?
柳馨月寫完用手扇了扇,要等字跡干後才能折好放進錦盒。冷雪凝長嘆一聲道︰
「生在皇家的男人哪個不是後宮佳麗無數,小月,有時我真有些佩服你想得明白,拼著躺在床上病三天也不肯進宮,冷姐姐沒別的,希望你能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人,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冷姐姐,你說這個世界會不會有男人喜歡我?」
「廢話,喜歡你的男人還少?若不是我有意攔著,兩年前你就被別人聘走了,我看著那些都是些俗人,再高的豪門大家公子若不是你真心佩服的人,嫁過去只會害了你,以後你的夫婿還是要你自己做主,千萬不要被門第世俗偏見所左右。」
「冷姐姐,干嘛說人家。」
柳馨月臉一紅扭捏地低下頭,冷雪凝看她的樣子想起自己剛到樂坊也是這個年齡、對未來也是滿心的期待和向往,可惜如今卻落得個青燈古佛長伴,紅顏未老恩先斷。
桃花箋上的墨跡終于干了,柳馨月折好走到外面打開錦盒,一盒里面盛滿了大顆的珍珠,當她打開盒子的一瞬間眼楮睜得要掉出眼眶,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大的夜明珠,有了它晚上根本不用點蠟燭,可惜冷雪凝看都不看一眼。也對,情都沒了,還留著東西做什麼,就是不知道為何前幾日皇上來時二人還情意綿綿的樣子,如今又是什麼事惹得冷雪凝大發雷霆。柳馨月想問又不敢問,其實她知道問了也白問,冷雪凝根本不可能告訴她。
柳馨月喚來丫頭端著兩個錦盒來到前廳,又著人喊來王公公一行,柳馨月見到眾人也不讓坐,站在廳前讓丫頭把錦盒還給公公,冷冷道︰
「冷坊主說了,東西太貴重,她一個吃齋念佛、青燈古佛相伴的出家人受不起,公公從哪拿來的還還到哪去。」
宮里來的公公們一听頓時臉色大變,東西送不出去,回宮如何向皇上交差?直接撞死在這還死得爽快些。王公公走上前一步,滿面褶子、一臉愁苦地對柳馨月說道︰
「這,這,這樣奴才回去根本交不了差,還不如姑娘現在給個奴才個痛快,讓他們帶著奴才的腦袋回去吧。」
「呸,你要死也得出了樂坊,別髒了我們的地。」柳馨月瞪著王公公厲聲道。
柳馨月是皇封的五品女官,根本不把這個過氣的公公放在眼里,何況當日在霸河邊他的種種刁難令柳馨月懷恨在心,往日又持才傲物,喜怒不會掩藏,對著他自然沒有一點好臉色。
「好姑娘,求你可憐可憐老奴,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天,好歹讓梅妃娘娘給我們幾句話或者寫幾個字也成,奴才回去見了皇上也好交差,保住奴才的腦袋,也算是娘娘日日吃齋念佛的一件功德。」
柳馨月听他說得可憐心里不禁軟了下來,指了指錦盒上的一張桃花箋,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
「冷姐姐不會把你牽扯進來,這里有一封信箋,你帶回去自可向皇上交差。」
王公公接過來打開看了半天,大字不識一個,他心里合計著,禮物雖然沒有送出去,有了這個回信皇上那應該能交得了差,只是不知道信箋上寫得是什麼,他抬頭看著柳馨月,一臉諂媚的笑容使那張老臉象秋天開敗的枯菊似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柳馨月平日里待在美女如雲的樂坊,看著他那惡心得樣子不覺笑起來,隨即忍住繃住臉問道︰
「公公還是快點回去交差吧,眼看著皇上就要下早朝了,若是耽誤了時辰只怕就是有十張信箋皇上也饒不了你。」
「姑娘能不能再去跟坊主打個商量,退回皇上賞得東西往大了說那可是抗旨不尊,到時候不但奴才交不了差,連坊主也——」
柳馨月一把搶過信箋,瞪著他說道︰
「公公若是不要就拿來,你不想要我還不願意給呢。」
王公公暗地里恨得咬咬牙,自己現在沒有正經主子罩著,只能干忍著,他收斂了一個情緒,抬頭又是一張枯菊似的笑臉,伸手拿過柳馨月手中的詩箋,討好道︰
「姑娘饒了老奴吧,若沒了這信箋去見皇上,老奴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王公公明白今天皇上這禮是送不出去了,只好帶著來人仍端著錦盒回宮,臨走之前把書桌上另外一張信箋也順手抄在懷里,心里想著多幾十個字也許少挨幾十下板子。
柳馨月帶著樂坊的侍衛把王公公一行送出樂坊,回到「暗香苑」想再去看下冷雪凝,只見上官曉仙從後院出來對她擺擺手,低聲道︰
「別進去,冷姐姐這幾天沒睡好,又鬧了一早上,我剛才服侍她睡下了,說是中午不用給她準備飯,睡到什麼時候醒了再吃。」
兩人說著回去柳馨月房中,上官曉仙尋問剛才冷雪凝屋中的情形,柳馨月撿要緊的大致說了一下,說完柳馨月拉著上官曉仙的手問道︰
「仙兒姐姐,皇上送的珍珠又大又圓,一看就是極品,還有一顆夜明珠,我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一顆,冷姐姐不要就算了,為何生氣?言語之間好像在惱恨皇上薄情。」
「哎,前些日子他們在樂坊相見,兩人約好昨日詩會皇上親自來王孫府再相會,冷姐姐一直盼著再見皇上,還心心念念皇上想起兩人往日的深情,能重得恩寵,誰知楊妃娘娘前日知道皇上私自出宮留宿樂坊「暗香苑」後跟皇上大吵一架,還把南洋進貢的一套水晶琉璃盞全摔碎,然後一聲不吭跑回娘家,听說現在住在虢國夫人家,皇上派人去請也不肯出來見,更不肯回宮。皇上現在是兩頭不討好,他心里念著冷姐姐又怕得罪楊妃,兩相比較他大概是更戀著楊妃娘娘年輕貌美,皇上怕再惹怒楊妃不敢來樂坊,于是遣人給冷姐姐送來珍珠。冷姐姐恨皇上薄情寡恩,付出的一片真心全都付之流水,這一次冷姐姐定然是徹底絕望了。」
「皇上後宮妃子還少嗎?怎麼單單容不下一個梅妃?」
「不是皇上容不下,是楊妃娘娘容不下,兩人恩怨已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的。」
「仙兒姐姐見過楊妃娘娘嗎?」
「嗯,以前我在宮中見過,那時她還是壽王妃,豐滿、冶艷,又彈得一手好琵琶,渾身上下散發著嬌情媚態,任是哪個男人見到都會目眩神迷,就算是當今皇上也不例外。那時的冷姐姐還是梅妃娘娘,正得皇上的恩寵,楊妃以壽王妃的身份伴駕去驪山避暑,皇上偶然見到壽王妃就再忘不掉,于是就有了一連串奇怪的事發生,最後壽王妃成了楊妃娘娘。梅妃娘娘與楊妃娘娘成了並立于後宮的兩株奇葩,梅妃娘娘像一株梅花,清雅高潔;楊妃娘娘如一株牡丹,豐腴嬌艷。這二人一瘦一肥,一雅一媚,一靜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已近暮年的皇上面對孤芳自賞、清雅高潔的梅妃娘娘不免有些意興大減。而正當勝年的楊妃娘娘不但豐滿的體態楚楚動人,還有她那媚人的神情、活潑的性格,就像一團熾熱的烈火撩撥著不甘衰老的皇上的心,于是沒用多久,兩人在皇上心目中分出高下,楊妃娘娘仗著年少跟皇上捻酸吃醋,皇上偶爾在梅妃娘娘宮中留宿後,楊妃娘娘就找借口大鬧一場,漸漸地皇上就不怎麼去見梅妃娘娘,梅妃娘娘又生性清冷,不善于討好皇上,日子久了終于被楊妃娘娘找到借口把她禁錮在冷宮。可憐梅妃娘娘一直忘不了跟皇上在一起時的情深意重,待在冷宮里萬念俱灰、容顏憔悴,梅妃一心求著皇上要落發出家,皇上念著舊情不肯,眼看著梅妃相思成疾,就要花落人逝。還好王孫有一個寵愛的妃子與梅妃娘娘是遠房表姐妹,求著王孫進宮找了一大堆說辭好不容易把她接到樂坊,總算是離開了那個個死人墓。前幾日皇上想起與梅妃娘娘的舊情,趁著楊妃娘娘回家探母來樂坊留宿,哎,下面的事我不說你也該知道一二。」
「想那楊妃娘娘必定是個美艷不可方物的美人兒,不知詩詞與冷姐姐比誰高誰下?」
「兩人無論歌舞器樂都不想伯仲,楊妃精琵琶,梅妃善箜篌,就單單詩詞一項楊妃不能與梅妃比肩,可能這也是楊妃娘娘忌憚梅妃娘娘的原因,可惜皇上痴愛楊妃娘娘貌美,詩詞一項與女子來講,那是算不得什麼。」
「皇宮真不是什麼好地方,仙兒姐姐,你還是想個法子不要進宮的好。」
「哎,這種事向來都是身不由已,不是你我說得能算。」
柳馨月听上官曉仙絮絮地說完,心里不僅對楊妃娘娘好奇起來,想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見見,自己一向自詡琴藝冠絕開下,不知與她的琵琶相比如何。愣了半天突然又想到若見楊妃必定要進宮,看冷姐姐的樣子那宮中定然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是離得遠遠地好,要見楊妃娘娘的心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