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四何必珍珠慰寂寥5
四何必珍珠慰寂寥5
梅花一弄玉生塵,
蟬鬢縷衣無梳洗。
寂寞宮花隔長門,
樓上黃昏听風雨.
梅花二弄絕音信,
蘭宮蕙殿凝思苦。
舊時笙歌驚鴻舞,
何堪新曲霓裳羽.
梅花三弄欲斷魂,
暖風習習花離恨,
青鳥啾啾雪驚心,
一年一度又春風。
今年長安城里所有歌榭樓台中最紅的歌舞就是這首新填了詞的古曲《梅花三弄》,據傳聞這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因為思念皇上所作,經皇家樂坊的師傅編輯入樂,不知怎麼的就從樂坊流傳到民間,很快就紅遍長安城,不久之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大江南北,特別是江南富庶繁華之地的秦淮畫舫、紅樓舞館也是每日必唱之曲,一時之間傳唱得人盡皆知。
一大早,一輛軍中馬車停在長安城東最大的一家專營筆墨紙硯的店鋪前——「水墨軒」,車中坐的是柳馨月,吳瀚海進店半天還不見出來,柳馨月等得無聊時隱約听到有歌聲斷斷續續傳來,凝神一听正是當下里最紅的《梅花三弄》,柳馨月忍不住心里暗暗得意,這歌詞是冷雪凝平日隨手寫的,雖然不算太工整意思還算淺白,柳馨月見了喜歡默默記下,回到樂坊後她找到《梅花三弄》古曲一直弄了兩天才算合意,要知道一首好歌詞和一首好曲子並不是湊在一起就行了,它是必須經過編撰者加工潤色才適合歌唱。
柳馨月一邊听一邊打著拍子輕輕唱和,听起來那歌姬嗓子還不錯,可惜歌被她唱得柔柔膩膩,沒有一點絕然之情,柳馨月都能想得到她在台上演唱時一定是媚眼亂飛,如果被冷雪凝看到肯定會氣得吐血。
柳馨月正哼唱的入神只听馬車門敲了幾下,柳馨月推開車門,吳瀚海站在外面愁眉苦臉地對她說道︰
「小月,我看還是你自已到店去幫冷坊主挑選吧,伙計問我要生宣、熟宣還是半生半熟宣,我哪知道這些?我只知道生鐵熟鐵,又不是打兵器,怎麼薄薄一張紙還分生、熟、半生不熟?還有筆,什麼狼毫、羊毫、兔毫、紫貂毫,我哪分得清這些?哎,不說了不說了,我現在腦子里還打著結呢,正好現在時辰早,店里除了伙記沒有其他人,你下車吧。」
柳馨月听大哥一肚子苦水,一邊下車一邊笑道︰
「虧你還是個大將軍,若是戰場上打了勝仗怎麼寫捷報向朝廷報喜邀功呢?」
「我平日里抓起紙筆就寫,分什麼生紙熟紙?誰管它是狼毛還是羊毛?」
「撲嗤。」
柳馨月听大哥一肚子苦水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走進「水墨軒」,立刻有一個伙計迎上來,店里的伙計每天要接待顧客無數,打眼一看就知道眼前這位是不是買家,是大買家還是小買家,伙計只看柳馨月身上絲綢輕紗的衣服式樣和布料就已經滿臉堆笑地迎過來,說道︰
「這位小姐,您想要點什麼盡管看,不是小的吹牛,本店可是全長安城賣筆墨紙硯最大的一家店鋪,只有你想不出來的東西,沒有我們店里沒有的,我們店里的貨全是從徽州宣城運送過來的。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個行家,您看看我們這墨,這可是正蹤的徽州歙縣產的‘徽墨’,我們東家自已手工作坊里產的,您看著跟其他的沒什麼兩樣,你再聞聞。」說著伙計遞給柳馨月一方墨錠,「這里面除了摻有麝香、梅片、冰片,還有一些名貴的中藥香料,用這墨寫字畫畫可以防蟲咬,而且還有一種香味,如果是畫卷放一段時間再打開,撲面就能聞到一股淡香味,這可是我們‘水墨軒’獨一無二的鎮店之寶,整個長安城再找不到第二家。」
伙計說著又拿起一塊墨錠遞給柳馨月,說道︰
「小姐,您再看這個墨,這里面加了金箔,因而寫出來的字烏黑錚亮,欲話說‘徽墨甲天下’嘛。哦,這邊,您再看這紙——」
柳馨月一邊听伙計介紹一邊仔細看,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跟在柳馨月身後的吳瀚海听得一腦袋的糊涂漿,從來沒想到過一塊黑漆漆墨錠還有這麼多講究。
柳馨月走到陳列各種紙張的櫃台前,櫃台上堆滿了各種宣紙,還有扇面、條幅,柳馨月挑了兩種上等的紙張讓伙計各包十刀送到王孫府,伙計一听柳馨月報出王孫府,立刻說這是本店的老顧客,以前都是陳管家來訂,店里一律給打八折,今天雖然是柳馨月第一次來,也按老規矩收費。伙計包好紙後柳馨月又選了兩刀極品的紙張和加香料的墨錠、上等毛筆讓伙計另外包好,賬算在一起,由柳馨月簽字後等貨送到王孫府一並付清。這種「假公濟私」的事伙計見多了,他一個字沒問,記清楚柳馨月要的東西後立刻讓人拿著清單去後院通知掌櫃的到倉庫取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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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龍七站在半山腰正在念口訣,小蝦米站在一邊看著龍七不停變幻的雙手伸伸懶腰打了個瞌睡,它想來想去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龍七行雨龍六都吩咐它陪著,它又不會行雨,行完雨勸龍七回北海冰宮龍七又不听,其實它來不來都一個樣,龍七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還要讓它變成人形跟著受累。
終于龍七緊並的雙手推了出去,只見一團團黑雲漸漸凝聚在空中,越聚越多,越聚越濃重,在黑雲之中出現幾道細如絲線的金色閃電,慢慢得閃電越來越粗,越來越多,一道道閃電仿似一條條金蛇欲要從黑壓壓的雲中掙扎出來一般猙獰得現身。
龍七一手虛托著天空,一手不停的扇著,好像扇火一樣,黑雲被她越扇越厚,越扇越黑,越扇金蛇似的閃電越來越多,龍七看看頭頂上的雲已經差不多了她收回雙手,微微抬頭對著空中吹氣,喃喃道︰
「去吧,去吧,小壞蛋們听說哈,到那邊去再下來,乖們,姐姐給你們買糖吃。乖——」
龍七對著天空中的黑雲跟哄小孩子似的,一旁的小蝦米听了翻了翻白眼,看向天空,只見天上的烏雲快速向長安城方向移去。
長安城里剛才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兒就變得黑壓壓一片,風把人吹得站立不穩,滿街的風沙刮得人睜不開眼,才片刻功夫大街上就見不到什麼人了,有些離家遠得來不及跑回去只好就近家店面臨時躲雨。
龍七看著遠處長安城的方向,心里算計著這次行雨的效果,看樣子還行,就是不知道跟口訣上記得差多少,水量精準不精準?龍七轉身看著懶洋洋的小蝦米皺眉道︰
「哎,你怎麼回事,忽男忽女的,我記得上次你跟我出來穿了一身青色衣褲,今天怎麼穿了一身淡黃色長裙?你多大了還變不好人形?連男女都分不清?」
小蝦米沒好氣地答道︰
「你知足吧,我能變成人形陪你來就不錯了,你以為變成這個樣子容易嗎?害我消耗不少真氣呢。」說著小蝦米又打了個哈欠,「回去得睡了三天才能恢復過來。」
龍七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
「就知道睡,沒一點長進。」小蝦米剛要分辨龍七擺手打斷它說道,「好了,好了,別嗦,回去再睡覺,現在快幫我看看這雨下得怎麼樣?」
小蝦米眯眼看著慢慢遠去的一大團一大團烏雲,伸出蝦米須對著天空探一下空氣中的水氣,有氣無力的說道︰
「下雨的位置還算將就,可惜雨量有問題,好像少了點兒,雲層厚度也有問題,我看怎麼也不了一個時辰,估計不到半個時辰就下完了。」
「真得?只下半個時辰嗎?太好了。」龍七聞言拍手跳起來,「龍六規定我們一個時辰回去,現在只下半個時辰,我們可以進長安城玩一會兒再回北海冰宮。」
小蝦米看到龍七歡欣雀躍地樣子沒精打彩得搖搖頭,明知道勸也是白勸還是省省力氣吧,剛才說不定是她故意那麼下的,只好陪她一起進城玩半個時辰。
「水墨軒」的掌櫃在後院听說一大早的有大客戶登門立刻跑到櫃台,跟吳瀚海和柳馨月寒暄後知道是皇家樂坊的人來買東西,難怪這麼大手筆,他又看柳馨月穿著打份象是樂坊管事的人,掌櫃的態度越發的恭敬,說道︰
「小姐您要的東西量比較大,我已經打發伙計們去後院倉庫取貨,請小姐上二樓喝杯茶稍等片刻,伙計們打好包送到二樓給您過目。」
柳馨月和吳瀚海跟著掌櫃到二樓,二樓整個是個通暢的大廳,正中擺著桌幾,臨街靠欄也擺了不少茶幾,二人挑了一個視野好的桌子前坐下,俯身就能看到街上情景。掌櫃招呼伙計上茶,他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這位小姐以前沒見來過,上回是王孫府的陳管家帶著一位年輕小姐來訂這些東西,听陳管家喊她什麼上官小姐。」
「哦,那是我仙兒姐姐,如今她另外有差事,以後樂坊買筆墨紙硯的事都交給我了。」
掌櫃一听眼前分明是個財神爺,哦,不,是財神女乃女乃,倒好的茶先遞了一盞放在柳馨月面前說道︰
「小姐請,敢問小姐怎麼稱呼?」
「呃——」
柳馨月不知道能不能說出自己在樂坊里的官職和閨名,正在猶豫時只听吳瀚海說道︰
「小妹是樂坊琴司師傅。
「琴司師傅?」掌櫃沉吟半天才說道,「請恕在下冒昧,小姐可知道樂坊琴司有一個教習師傅柳氏?」
「你怎知道——」柳馨月話沒說完吃驚地抬頭瞪大眼楮看著掌櫃,要收回已經晚了。
「呵呵,小姐莫要吃驚,這長安城里誰不知道皇家樂坊?誰又不知道樂坊里各司的幾位師傅?如今長安城里正流行的古曲新詞《梅花三弄》就是出自于樂坊,小的也喜歡得很。皇家樂坊與教坊、梨園不同,那里主要是為待選入宮的官家小姐學習音律的地方,又加上是專門為皇家編撰祭祀大典禮樂的機構之一,所以樂坊中的師傅以女子居多,且都有官職,對于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來說那就是人間仙境,里面住得都是仙女,這在長安城里是人盡皆知的事。今日見到柳小姐,雖然青紗罩面看不到容貌,可就是略略一看風采也能看出小姐超凡月兌俗之人,比之前來這的上官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官職也不在她這下。」
柳馨月還是第一次听人這麼夸樂坊,心里忍不住得意起來,誰受得了這麼夸人的?柳馨月臉上泛紅,勉強忍不住笑意,繃住臉說道︰
「掌櫃過獎了,樂坊里的只是虛職,算不得官的。」
「小姐過謙了,在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眼中對那些從樂坊流傳到坊間的歌舞真是喜歡得不得了,這些歌曲言詞簡單、通俗易懂,真是風靡一時。」
柳馨月听他如此夸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原來歌詞終究是歌詞,沒辦法跟詩詞相比,難怪韓奕說自己做的詩詞格律平仄不對,對仗不工,大概這就是歌詞與那些文人詩詞最本質的區別吧。
掌櫃還要再夸下去,一邊吳瀚海皺眉看著他,心里暗暗留意,素不相識的人有必要這麼拍馬屁嗎?就為拉一個客戶,那這個掌櫃也太賣力了。
吳瀚海剛想要打斷兩人談話,窗外天空突然黑下來,風刮得滿街的塵土飛揚,看這樣子暴雨即刻就要下來,掌櫃的趕緊喊人來把臨窗的竹簾放下,又匆匆告辭,說是要去查看一下,店里的這些貨物都見不得水受不得潮,最怕這種天氣。
掌櫃走後,柳馨月眼看著外面的天空也焦急地說道︰
「大哥,看樣子要下大雨,我跟冷姐姐約好今天中午之前趕到千葉寺的,如果下大雨我們怎麼回去呀?」
吳瀚海掀開門簾走到外面的圍欄處,看看天上的烏雲,又往西北方向看了會兒,說道︰
「也就是長安城里這一片雲層厚些,千葉寺那邊的天空看著有點兒泛亮光,想來這雨下得不會太久,我們先在這店里避雨,等下小點再出城,午飯之前應該能趕到千葉寺。」
柳馨月看著外面黑雲壓得越來越低,已經有豆大的雨點滴下來,只好听大哥的等雨小點兒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