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三劍如初兮君如故6
望川河兩岸，紅色的曼珠沙華開得正艷，奈何橋頭慘白的長明燈照射下映出來的是一片暗紫紅色，匆匆而去的孟婆遲遲不歸，攪得簫君玉心亂如麻，一定是如煙遇到大麻煩才使得孟婆跟追命似的跑了，簫君玉除了坐在這干等沒一點法子，他勉強靜靜心，拿起「血玉長簫」吹了一首淡雅輕快的曲子。
「紅紅的美人臉，
淡淡的柳眉愁，
風兒輕輕水悠悠，
一諾千金此生休。」
簫君玉記得那時在桃花谷每當如煙跟他鬧別扭時他就吹這個曲子哄她開心，一會兒如煙的臉上的烏雲就會散去。
橋頭上，黑白無常遞過去最後一碗孟婆湯，打發走最後一個鬼魂後長舒口氣，黑夜將盡，陰氣漸弱，陽氣上升，人世間苦熬一夜病痛之人終于挺過來，可以再多看一眼就要升起的太陽，暫時不會有鬼魂來了，忙了一夜二人可以休息一會兒。白無常伸了個懶腰，用胳膊肘搗搗黑無常的「楊柳細腰」，眯眼看著簫君玉說道︰
「喂，看到沒，龍二——呃，如煙就是喜歡他那個樣子的男人，是女人都喜歡那樣的吧。」
黑無常撇了撇嘴，不滿道︰
「不是長得俊俏點兒，會吹簫嗎？想當年我——」
白無常听他又要吹牛，蹦起來剛好跟黑無常差不多高，一巴掌打在黑無常的後腦勺上，罵道︰
「你再跟我提你以前的破事看我不拍死你。」
黑無常一邊揉著被打痛的腦袋一邊罵道︰
「你個死胖子，又矮又肥，頭大肚子粗，你就是嫉妒我比你長得俊，別以為我不敢打你，要不是看在孟姐姐的面子上我早滅了你。」
「你個丑八怪，又黑又瘦，牛眼蛙嘴，你哪俊了？走，咱們找個寬敞的地方比比去。」
兩個人說著扭打到一處，拳打腳踢地走了。簫君玉放下長簫看著二人漸走漸遠心里倒羨慕他們的瀟灑，心中正感嘆時隱約看到有一個女子從奈何橋遠處緩緩走來，又是一個等著去投胎的鬼魂，可惜孟婆還沒有回來，黑白無常又打架去了，看來她得在這等會兒才能去往生門，就錯過這麼一段時間還不知道會投胎到哪家，命運也會完全不同。
周圍太昏暗了，簫君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娉婷而來，突然他心中一動，不對，往日來投胎的鬼魂都是腳步匆匆，這個怎麼走得不緊不慢、徐徐而來。她越走越近，簫君玉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雖然離得那麼遠、雖然只是一點點感覺也使簫君玉的心狂跳起來，那不是鬼魂，有活人的氣息，這個地方除了鬼魂還有誰會來？是她嗎？怎麼可能？簫君玉睜大了眼楮，還是看不清楚，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兩個聲音在心里打架，是她？不是她？一定是她……
偏巧這時混混沌沌的天空中月亮露出來了，照在地上並不是太明亮，但足以讓簫君玉看清楚來人，她踏著一地的銀光緩緩而來；她柳眉輕蹙、美目含煙；她臉上有一絲絲的嬌羞、更多是滿眼的相思之苦；她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向簫君玉走來……
不知何時孟婆站到了簫君玉身後，她抬頭看看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語道︰
「真是見鬼了，這地方幾千年也見不到一次月亮，最近是怎麼了？月亮里面那個瘋婆子是不是也跟著在抽風？」
「你天天見鬼，很奇怪嗎？」簫君玉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月光下越走越近的倩影，問道，「婆婆，她是誰？」
「臭小子，連她都不認識？」
「不是不認識，是不敢認。」簫君玉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站著的是那個日思夜想、魂遷夢縈的夢中人，他輕聲問道︰「你是如煙？這次不是我幻想出來的嗎？我日日在此，只要抬頭就能看到你從橋上緩緩走來，可惜走到橋頭就不肯再走近一步，我伸手去抓你想讓你站近點兒，結果什麼都抓不到，那只是一個幻影而已，一閃就不見了。」
「我是如煙，琴如煙。」
柳馨月聲音淒柔纏綿，目光旖旎繾綣，她面含春色，在橋頭停下伸出手等著簫君玉來牽，簫君玉搖了搖頭說道︰
「不要，這次一定還是我的幻覺，等一下你一晃就不見了，多少次，我還沒踫到你的衣角你就隨風散了。」
「切，我說臭小子天天坐在這發什麼呆，原來天天在做白日夢。」孟婆嘰笑道。
簫君玉沒有理會孟婆，拿起「血玉長簫」問道︰
「你可記得這個長簫？」
「怎會不記得，此簫還是我送給你的定情之物。你生性委寒，在桃花谷里四季如春倒沒什麼，只是出不得谷，谷外天地都是冰雪，我才想法子找來此簫送你，此簫通體血紅溫潤，你帶在身邊即使到天下最冷的北海冰宮內城也可保你周身如沐春風，不畏寒冷。」
簫君玉似乎陷在某些回憶中，神情恍惚，柳馨月看著魂牽夢縈的簫君玉，含羞佯怒地說道︰
「怎麼？還不信我嗎？那你可還記得三月三廟會？可還記得桃花谷？可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可還記得‘望劍如面’……」柳馨月看簫君玉仍是沒有反應，眼中現出懼意，淒聲問道，「你，你，難道沒了「如煙劍」你就不認識我了嗎？你，你真得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柳馨月嚇得滿臉恐懼看向孟婆，孟婆一臉疑惑得看著簫君玉，說道︰
「臭小子，你不是心心念念地要見如煙嗎？現在見到了怎麼你反而傻了？」
終于簫君玉有了動靜，他走到柳馨月身邊，抬手輕拂她的臉頰，黯然道︰
「如煙，我知道你是如煙，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走到我夢中的次數越來越少，你的模樣越來越模糊，我怕再過一段時間我真會想不起來你的樣子。如煙，我不怕在這等你，我不怕在這寂寞受煎熬，等多久都不怕，可是我怕我忘記你的樣子，我怕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苦等，我怕我忘了你，忘了過往的一切。如煙，讓我抱抱你好嗎？這次不要再消失了，好嗎？」
「簫郎」
柳馨月實在不忍心再听簫君玉這麼說下去，她顫巍巍、刻骨銘心地喊了一聲「簫郎」，簫君玉渾身一顫，「簫郎」，曾經令他魂牽夢縈的一聲輕喚，往事一幕幕回到眼前，他似乎回到了極北極寒之地的那片四季如春的桃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