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03、消失的臊子面
103、消失的臊子面
「濟州在張茅鎮西北方向,你們往西南漂,還會不越漂越遠麼?」
鄭恩和柴榮听說方向不對,只得將竹排送給老人,抬車上岸步行。
到了岸上,鄭恩力大,腳快,柴榮在後扶著車,還是一路小跑跟不上,連聲叫道︰「樂子,慢一點,慢一點!」
鄭恩哪里肯听,低著頭,只管走,把柴榮帶得腳不沾地,一直到了一個小鎮飯店門前,鄭恩方才停住腳步,嘻嘻地笑道︰「爽快,爽快,這拉車就是比擔挑輕。我要再打工送油,也把油擔換成車子。」
柴榮雖跑得渾身是汗,靠在車旁,張著嘴喘氣,還是情不自禁地對鄭恩夸獎
道︰「唉呀,樂子,你干活可真實在。像你這勁頭,跑趟生意,至少節省半月時間。我有你這伙計,真算是燒高香了!」
鄭恩老實地說︰「像你那樣慢慢悠悠的,何時能趕到這小鎮吃飯?我肚子里早餓得咕嚕嚕叫喚了!」說著,扯起車子就往飯店里進。
柴榮夸他干活賣力氣,他卻說為了飽肚皮。柴榮好掃興。
柴榮原本打算在街邊小攤上買幾個大餅為二人充饑,這會兒被鄭恩拽著車子,只得跟進飯店院中,把車子停下,進內找一臨窗位置坐了下來。
掌櫃見來了客人,急忙上前,遞上菜單︰「二位客官好!請問用點什麼?」
柴榮接過菜單掀開看了一眼,見菜都貴,問道︰「主食有什麼?」
「臊子面!」
「怎麼就這一樣?」
「這飯館就叫‘臊子面館’,主食就是臊子面!」
柴榮抬頭看看,見迎門牆上果然掛著一幅中堂畫,畫上畫的是「黃河屠龍」,兩邊楹聯寫道︰喝幾杯杜康酒來此小坐,吃兩碗臊子面不虛此行。
掌櫃解道︰「臊子面歷史悠久,是我們這里最有名的主食。據傳,很古時候,黃河邊有一惡龍為禍,大旱三年,寸草難生。居民奮起反擊,大戰七天將惡龍殺死,剁成肉餡澆面條吃。以後每年慶祝這次勝利,便用豬肉代替龍肉,後又擴展到其他節日和祭祀,這臊子面就漸漸傳開了。「另一種說法是來源于唐代的‘長壽面’。唐人生日多吃‘湯餅’,就是現在的面條。面條細而長,有‘長命面’的意思。
「後來怎麼又叫臊子面呢?這里有個故事。在很久以前,有戶人家娶了一個賢惠的媳婦。新媳婦到婆家的第二天,為全家做了一餐長壽面。正巧,她的小叔子那天得了官職,請同窗好友到家作客,大家吃後都贊不絕口,稱作‘嫂子面’後來便傳成了‘臊子面’——」
鄭恩靠在「三省客店」吃的一點牛肉支撐了一天一夜,肚子里早餓得受不了啦,哪容他宣傳臊子面文化,敲著桌子叫道︰「羅嗦什麼,端,端,只管端!」
柴榮也早餓得肚子咕嚕亂叫,也不問價錢,便讓先上六大碗。
「六大碗臊子面——」掌櫃一聲呼喊,便有小二端著一個大木盤跑了出來。
鄭恩見木盤怪大,想著「大碗」一定不小,哪知往桌上一放,只是四個大茶盅,里邊只有一筷頭面條。
小二端起一碗放在桌上,鄭恩伸手接過,也不用筷子,往嘴上一送,「哧溜」一聲便完了。
店小二剛轉身,鄭恩已經敲著桌子叫了起來,「不夠,不夠,再上,再上!」
店小二又端上來六碗,鄭恩已拿過一個盛湯的海碗,將六碗全部倒進,三兩口扒進了肚里。
柴榮見此,只得向掌櫃說道︰「我這兄弟餓壞了,你們只管上吧!」
掌櫃的見踫上了大肚漢,當然高興,跑到後廚親自指揮,燒鍋的添柴,下面的加速,全員上陣,撈的撈,澆的澆,兩個店小二輪番穿梭般不停地端,還是跟不上。
一氣上了九十八碗,累得全店人都是滿頭大汗,鄭恩還是用筷子敲著碗叫︰「快上快上,我們還要趕路,怎麼這麼慢?」
直到已存的面條用完了,需和面再 ,掌櫃的擦著汗跑出來道歉,讓等一等,鄭恩方才說道︰「算了算了,吃半飽算了,我們要趕路,沒時間!」
柴榮又讓上來幾碗面湯,讓鄭恩灌了,方讓掌櫃的結賬。
掌櫃的早記著數,拿著算盤一陣撥拉,說道︰「二位一共吃了一百零六碗,每碗三十文,需銅錢三千一百八十文。天不轉路轉,二位能來俺這小店,也算有緣,零頭優惠了,您付三兩整銀算了!」
臊子面關鍵是臊子,需五花豬肉切碎,慢火炖爛,加上辣子、醋、木耳、黃花菜、韭菜、蒜苗,酸、辣、香是特點。可這飯店的臊子面一碗難見個肉星,就幾片老白菜葉,酸辣全有,就是不香不鮮。臊子面面條需用上好小麥磨出的摘頭面,和硬揉軟,潤放三個時辰;有的還要摻入雞蛋清,增加韌性;以面條細長,厚薄均勻、筋韌爽口為標準。但這店的面條不僅厚薄不均,膩口宜斷,並且那「大碗」還小得可憐,比別處的少一半還多。
鄭恩和柴榮一是餓極了,二是想著碗小價錢就低,多吃幾碗一樣的,也就沒有爭競。這一會兒掌櫃的把賬一算,這一筷頭面條比別處真的一大碗價錢還高,方知掌櫃的是有意狠宰他倆這外地人。
柴榮正有苦難言,鄭恩已經叫了起來︰「掌櫃的,我吃了多少碗?」
「總共上來一百零六碗,這位客官吃了八碗,余下的當然全是你吃的了!」掌櫃的說。
「你記錯了吧!那麼大碗,我這肚子怎麼盛得下?」
「我可是查得一碗不差!」
鄭恩說︰「臊子面我常吃,大碗一碗三兩面,小碗一碗一兩半,我們吃的你可稱過?」
掌櫃的想到面條已經進肚,數量也沒法驗,當然嘴硬︰「雖說沒給你碗碗過稱,但我們廚上存的是二十五斤面的面條,給你們全部用完了,若細算,你們每碗三兩,還優惠了一斤六兩呢!」
鄭恩笑道︰「你越說越離譜了,我渾稱也沒二十斤,怎麼能裝你二十多斤面條?不信,拿秤來稱!」
掌櫃的見他又粗又壯,少說也有一百八十斤,便真的讓小二扛來大秤,要與他較真。
鄭恩抱膝蹲下,讓他鉤住發髻,暗暗運功提氣,掌櫃的讓小二抬起,捋秤砣一稱,果然連二十斤也沒有,不由大吃一驚。
鄭恩伸手摘下秤鉤,坐在桌角上,笑問道︰「掌櫃的,是我賴賬,還是你缺斤少兩宰我們外地人啊?」
飯店掌櫃常與江湖上各種人物打交道,當然有些見識。他見鄭恩身懷奇功,哪還有膽爭競?只是連連打躬作揖,不住聲道歉︰「小的瞎了眼,冒犯英雄好漢爺,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飯錢呢?」
鄭恩問︰「好漢爺能光臨俺這僻鄉小店,是小店的榮耀!請還請不來呢,說什麼錢不錢的!」
鄭恩沉臉訓道︰「你不要錢,我們豈不真成混吃混喝的了?你究竟下面多少,照實說,我們照實付錢!」
掌櫃的見鄭恩是個實在人,只得如實說道︰「小店今天準備的是十五斤面條,您來之前,已經賣出了三十多碗,收了七八斤面的錢。您一定要給,就算三十碗,總共三百文,優惠二百文,您給我們個本錢就行了!」
鄭恩說︰「你雖然賣了三十多碗,但實際用面不過二三斤,余下的該全算我們的。」說著,便讓柴榮掏錢。
柴榮走到車前取銀付賬,放在車上的棉袍和包袱卻全都沒影兒了。
柴榮一邊在茶葉包中不住地翻騰尋覓,一邊口內不停地嘮叨︰「不叫你跑那麼快,你還要跑,衣服、錢袋都顛丟了,以後吃什麼喝什麼?」
店里好酒好菜那麼多,柴榮不點,鄭恩心中正罵柴榮這老板摳唆,听了柴榮絮叨,噘嘴辯道︰「我在前邊拽絆,你在後面架轅,我又沒背後眼珠,還能與你看著。自己不當心,反來怨人,你這伙計難合,我還是找個油坊去給人家打油算了!」說著,睹氣要走。
柴榮見要被鄭恩炒魷魚,方才後悔不該羅嗦,忙向鄭恩賠禮道歉︰「賢弟莫氣,都是我的不是。想是愚兄流年不利,命該破財。好在貨物還在,變賣後還不致于舍本。咱弟兄患難之交,生死與共,哪能說走就走呢?」
鄭恩說的是一時氣話,柴榮一說好,哪還提分手之事?見柴榮還在那里翻騰,隨手從車上拿出四包茶葉,送給店主,抵了飯錢。
四包茶葉都是名茶碧螺春,到濟州能賣一兩多銀子,柴榮當然比割了身上一塊肉還心疼。他怕鄭恩用茶葉換飯吃,一路上再也不進飯店。二人餓了在田中找幾個玉米地里掰漏的小玉米、沒收淨的壞紅薯啃啃;渴了就捧些河水、泉水喝喝;夜晚實在瞌睡得受不了,就找一處破廟打個盹,醒來再走。
這麼苦撐著走了兩天,總算到了濟州。
到濟州天色已晚,二人找了一個小客店安頓了貨車,柴榮便要去聯系銷貨,哪知剛走兩步,便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打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