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29
第二十二章西涼城外，桃山道口，紫氣浩蕩兩萬里，哪里來的桃花魚？
楚三千氣息猛然一滯，手中動作一頓，隨即搖頭苦笑道︰「不是我不肯，而是他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啊！要不然您試試？可能他真會答應您的！」
拍了拍頭頂，楚三千說道︰「別抓了，頭發都給我抓掉了，出來吧！」隨即咕噥道︰「小饞蟲，口水把我頭發都給弄濕了！」
大眼楮的小怪物「倏」一聲飛了出來，沒有听江何和老人說什麼，小家伙指著老人說道︰「你，再拿出兩條！」
隨即指著楚三千命令道︰「你••••••你什麼都沒有，少吃點！」
老人眼中閃過一道光，眼楮眯了起來，看起來像極了笑意。
楚三千不滿道︰「那你呢？」
小生天背手走了兩步，搖頭晃腦道︰「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沒有。」
等到楚三千臉上有些發青時，才接著說道︰「不過我有更好的東西！」
「更好的東西？」楚三千臉上露出怒意，問道︰「是不是那天把我打暈後弄到的？」
小家伙搖頭道︰「當然不是！咱們桃淵里的桃樹總比那什麼五百年的桃樹要好吧？那什麼鹽啦辣料啦蛟珠粉啦什麼的總不會比咱們的骨粉更好吧？」
楚三千點頭道︰「咱們桃園里的東西的確比那些東西要好得多••••••那你還等什麼？還不快拿出來？」
飛到江何腦袋邊狠狠踢了一腳，小生天不滿道︰「別忘了你的身份！小江何，小爺還沒有對你怎麼樣呢，你倒是先命令起我來了！」
楚三千無奈，只得輕柔說道︰「那好吧！——請主人把那些東西賞賜給奴才吧！」
小怪物點了點頭，說道︰「這還差不多！」
••••••
楚三千沒有做過這樣的桃花魚，甚至，楚三千並沒有見到過這種極品桃花魚。但，這並不妨礙楚三千做出美味的桃花魚，因為楚三千是一個既見過豬跑又吃過豬肉的人。
前世被老神棍哄著騙著恐嚇著下河抓過不知多少次肥胖鯉魚，親眼見老神棍弄了無數次烤魚，也親手做了無數次，即便已經二十余年沒有動過手，楚三千也一點不擔心自己的手藝。
配著從生天處借來的桃花釀，深夜里，桃淵外的桃林里，幽暗的天幕下，四個生物吃得津津有味。天幕上的紫氣飄揚蕩漾，久久不散。
仰頭看著迷蒙的天空，烏雲遮蔽，月不出，天地間卻足夠光明，昏昏暗暗照亮四處，楚三千竟暫忘了手中的鮮美桃花魚，喃喃自語道︰「不知這里的月是不是還是那樣。」
悉心剔出一條柔軟魚骨，把一塊肥美的桃花魚片放入老牛嘴里，老人隨口答道︰「更大，更圓，更亮！」
不知老人從何處得到這個「更」字，楚三千有些不喜，也有些維護逝去了的東西的意味，于是笑道︰「無論看起來多大多圓多亮，它終究是那麼大那麼圓那麼亮。更大更圓更亮，只不過是我們的感覺罷了！老哥說是嗎？」
老人搖頭駁道︰「就算是同一種東西，昨日是它，今日是它，明日亦是它。但仔細說來，昨日的它不是今日的它，今日的它不是明日的它，所以它終究不是它了！更何況，你我所說本就不是同一個它？」
楚三千有些啼笑皆非，直覺告訴他老人說的實在有些牽強，透著一絲詭辯的味道，但他終究不是哲人或者聖人，故而並不知如何辯駁。更何況，他並不認為這個命題有辯駁的必要。于是應和笑道︰「白馬非馬？！」
白馬不是馬，似乎是同樣的道理。但楚三千的話卻令老人搖頭。手中捋了捋老牛干滑的毛皮，老人正色問道︰「今日的你可還是昨日的你？」
楚三千不假思索答道︰「今日的我自然還是昨日的我！」話一出口江何立刻明白了什麼，默然想到︰今日的我自然還是昨日的我，但再往前推呢？再推，九葉藤附身在自己身上，現在的自己還是那之前的自己嗎？再推，楚三千死亡又重生，今世的自己還是前世的自己嗎？被老神棍借走一萬個夜晚之後的自己，還是那之前的自己嗎？楚三千明白，眼前的老人不會知道這些事。他也明白，老人的意思恰恰就是這些事！
見楚三千陷入沉思，老人顯得萬分滿意，不知是不是因為楚三千毫不猶豫跳進了他的圈套，老人臉上露出笑意，那沾染了歲月漣漪的面孔上竟帶著一絲別樣的神采，說道︰「世間是是非非，誰能看清？我們所以為是的，卻偏偏不是的。我們以為不是，有時偏偏又是。知了是非才算是入了道，世間又有誰能知是明非真入道？小友是聰慧之人，莫被眼前之物遮了眼啊！」
心中念著一些事，楚三千並沒有听到老人說的這些話，小生天卻听得一清二楚，不屑地撇了撇嘴，卻懶得說些什麼。轉頭見楚三千失魂般怔在那里，手中半尾桃花魚猶且散發著白色的香煙，誘人之至。遂可憐巴巴地看著楚三千，希望他能知趣一點把魚給他。
但楚三千正神游太虛，哪曾看到他如此模樣？低聲下氣這麼久，楚三千卻沒有看到，小生天既羞且怒，飛身停在楚三千手上的桃花魚前，變出一根毫毛狠狠扎在楚三千手上。楚三千吃痛，手瞬間收回，桃花魚卻被拋掉，小生天穩穩接住，咕噥道︰「作為小爺的奴隸，竟然敢無視小爺，該罰！」
話雖然這麼說了，他卻無暇騰出手腳施罰，而是縱身到老牛眼前不遠，美美享受起美味來。
回過神來的楚三千看著小生天丟人的樣子，苦笑不已。
酒足飯飽，楚三千捏著小家伙的肚子——實際上是「揉」，「酒足飯飽揉一揉，助消化，有益身心健康！」以此理由，吃飽之後揉肚子就是楚三千每天必做的功課，風雨無阻。
小生天不滿道︰「憑什麼給一頭牛吃這麼好的東西，真是暴殄天物！」
楚三千聞言搖頭笑道︰「好了，又沒有吃你的那份兒，你生什麼氣？大不了過些日子你也去抓些桃花魚回來，到時候你想吃多少我給你做多少！」
老牛卻像是听懂了小家伙說了些什麼，甩了甩長尾瞪了一下眼，緩緩「哞」了一聲，小家伙嚇得縮了縮根本就不存在的脖子。惹得老人和楚三千一陣大笑。大笑惹來小生天的羞怒，小生天飛身停在楚三千左眼前，一腳踢出••••••如果不是楚三千見事情不妙及時緊緊閉上了眼，後果不堪設想。饒是如此，楚三千左眼也是淚如雨下，難以睜開。老牛張嘴打了個哈欠，像是在笑。
楚三千自認倒霉，卻並不生氣。和一個沒有多少心計的小怪物生氣，怎麼看來都是萬分不值得。片刻工夫，楚三千左眼就恢復如常。見小家伙不再胡言亂語，楚三千忽然又想起丫丫姐妹來，于是轉頭看向老人問道︰「老哥這是要去什麼地方啊？」
老人撫模著老牛肚子，也像是在給老牛揉肚子，笑著挪揄道︰「自然是往去處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楚三千不免有些赧顏，笑道︰「老友言笑了！那不是為了吃到桃花魚嘛！」
老頭大笑，點頭說道︰「看小友是個性情中人笑看著楚三千問道︰「小友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不如就此別過吧！」
楚三千一怔，暗想難道我還有什麼其他目的不成？搖了搖頭，楚三千笑道︰「也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就此別過吧！」隨即站起了身。
老頭笑著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老牛，老牛緩緩起身，老頭恰好倒坐在它脊背上。
拱了拱手，老頭笑道︰「會再見的！」
楚三千一笑，也改口道︰「會再見的！」
老人拍了拍老牛，老牛甩了甩尾巴，向前走去。
楚三千怔怔看著一人一牛漸漸遠去，消失在桃花掩映處。
待老人走遠，生天嘀咕道︰「真不是個好人，臨走還騙走我一葫蘆酒！」但臉上卻沒有什麼不悅神色。
沒有理會生天的虛假抱怨，江何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夜幕天空。烏雲不知何時散去了些，天空中的紫氣越加濃郁，卻沒有紫色的月亮出來。楚三千總以為自己遺忘了什麼，但又實在想不出，那份兒消失的記憶，到底是什麼。皺起眉頭，楚三千蹲下了身子，隨手撿拾起一根敗落的桃枝，垂首在地上隨手畫著。
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麼，楚三千猛然抬頭看向東方——哪里還有什麼紫氣！向西，紫氣卻越加濃郁。楚三千眼中一顫——
紫氣東來！
從前世世界走出的楚三千自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騎青牛，出函谷，著《道德》，紫氣東來，浩蕩三千里！
楚三千早該想到的。
沒有猶豫，楚三千拔腿向西方追去。見他如此模樣，生天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也不再玩鬧，緊緊跟著。
兩個時辰後。
桃淵懸崖邊，浩蕩了西涼兩萬里的紫氣戛然而止！
楚三千雙膝跪地，頭顱深深貼向地面，長跪不起，默然無聲。
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因為謹慎，所以雖然知道老人定然身份不凡，卻什麼都不敢問。因為什麼都不敢問，所以錯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後悔，但他的確是後悔了，而且悔到全身無力，恨不得弄死自己！
見他如此模樣，小生天猶豫著飛過來，掏出一本書說道︰「好啦，小三千！這是他給我的東西，送給你啦！別哭了，他都說了，會再見的。他比你強大多了••••••連那頭牛都比我厲害，更不用說他了！你都出來了，他就更能出來了。」
迷蒙雙眼看了一眼泛黃封面，兩個熟悉的字形進入腦海中，楚三千終于忍不住嚎叫出聲。
那是兩個古漢字，老神棍專門教他學過的古字！
「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