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9
第八十六章鐘鐵匠
站在桃林里一株高有三十丈，徑足有兩丈的巨型桃樹前，楚三千愕然瞪大了雙眼，不自禁嗤笑出聲。
這棵樹的樹冠依舊青翠欲滴，朵朵桃花骨朵隱在桃瘴中，粉紅顏色若隱若現，看起來一切正常。然而桃樹靠近地面的樹干上，一方碩大的樹洞幾乎將整棵桃樹掏空！深寬一丈高兩丈的樹洞，切面是異常整齊的刀斧痕跡，密密麻麻條條年輪線顯示著這棵樹恐怖的年齡。深知桃淵桃樹恐怖愈合力，楚三千心中感嘆，要是當初自己也有這般能力，就不會受這麼多苦痛每每被桃樹長在樹干里了！
洞中走出一道虛幻的魁梧身影，楚三千苦笑搖頭︰不出所料！
雖然沒見過鐘大牛長大後是什麼模樣，楚三千也從未懷疑過他不是身高兩米以上的猛人。遺傳在那里，鐘大牛再不濟，也不可能低于兩米。
這道身高足有兩米五的魁梧身影，正是當年西街上的鐵匠，鐘鐵匠。
鐘鐵匠臉上笑意真誠而真實，做出請的動作道︰「當年老子偷你那壇桃花酒，可是為你藏了十幾年了啊！」
楚三千擺手笑罵︰「拉倒吧你！拿出來，咱們就在這兒喝！」
「嘿嘿，」楚三千奸笑道，「現在估計你也喝不了，這壇酒，到頭來還是我的啊！」
鐘鐵匠苦笑搖頭，右手輕輕一擺，西涼城外桃山道口的白泥封的酒壇飛到楚三千面前，楚三千順勢接住，輕輕拍開泥封，酒香四溢，小生天頓時流下口水，拿出紫金缽盂扭捏道︰「那個小三千，你還欠我的酒沒還呢！」
鐘鐵匠眼中露出奇異微光，笑意更加濃郁。楚三千搖頭一笑，抱起酒壇給小家伙倒酒。小生天貪婪道︰「倒滿！」
半壇酒都沒了，紫金缽盂中連底兒都沒淹沒，楚三千臉頓時綠了，笑罵道︰「滾！」
小生天肥嘟嘟小嘴一噘，喜滋滋飛身離去。兩人順勢坐下。
楚三千抱酒壇仰頭猛灌一口，露出飄飄欲仙神色，讓鐘鐵匠羨慕嫉妒不已。
楚三千擦了擦嘴道︰「你這算是死了吧？」
鐘鐵匠點頭︰「死了！終于死了。我要是沒死，你覺得這壇酒還有你的份兒嗎？」
楚三千點頭，深以為然︰「那倒是！那你這是怎麼回事？」
「一縷分識罷了！專門留下來等你。放心！一會兒自己就消失了，沒什麼禍害！」鐘鐵匠安慰道。
楚三千撇了撇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沒什麼想問的嗎？」見楚三千陷入沉默，鐘鐵匠好奇問道。
楚三千搖頭又點頭，解釋道︰「有！很多！但不知道從哪里問起！」
鐘鐵匠目露恍然之色，笑道︰「那你就听我說吧！別插嘴啊！」
理清思緒組織語言，片刻沉默後，鐘鐵匠開口道︰「你想的不錯，其實是我自己個兒覺得活的時間太長了，沒意思，然後就把自個兒給弄死了。」
看著楚三千的撇嘴鄙視，鐘鐵匠笑著道︰「你先別急著鄙視，等到你活到我這歲數我這程度，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
楚三千插嘴道︰「你活了多少歲？」
「忘了！」鐘鐵匠答道，「修士，誰閑的蛋疼去計算自己活了多少歲啊！」
楚三千不再言語。
于是鐘鐵匠接著說道︰「死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為此我掐指算了好多年實際上我不是很擅長算命，所以我拿東西跟一個擅長算命的老家伙交換，才知道只有在西涼城這座誕生了城魂，即將復蘇的古城中我才會真正死去。」
「為此我謀劃了很多年，才最終進入西涼，定居在西街，干起了老本行，娶妻，生子，就等著你來了！」
「然後你就來了！」
看著楚三千似懂非懂神色，鐘鐵匠笑道︰「不明白？」
「其實很簡單。這世上有兩種消失，一種是死，一種是滅。死就是意識消失在這一界，卻還可能出現在另一界這是一件令人十分不爽的事。而滅就不一樣了，滅不僅是死了，而且是徹底消失，化為世間最根本的本源，重新成為組成這世界的一部分。而是死還是滅不是人說了算的，而是天地間的大道或者天道說了算的懂了嗎？」
楚三千點頭道︰「也就是說你想被滅掉，而不是死掉？」
「答對了！」鐘鐵匠笑容越加燦爛，「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仇人都被我熬死了，不算仇人的家伙自己又啃不動人根本對我不屑一顧，不多的幾個朋友又不肯親自動手，我自己又滅不掉自己。沒辦法，只能讓實際上奪取了一處天地法則掌控之力的城魂，來決定我是死還是滅了！」
「為了保證我能騙過西涼城城魂，讓它判定我確實是滅了，所以呢，我做了一些準備」
「那你現在是死還是滅？」楚三千打斷道。
鐘鐵匠翻了翻白眼道︰「當然是滅了不然我還會在這里等這里嗎？」
「那按你的意思，滅就是不再存在現在你又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我的高明了！」鐘鐵匠臉上露出得意神色，「以我的修為，西涼城城魂想要把我給滅了也是一件相當不簡單的事，要是我不反抗一下豈不漏了餡兒？現在的我就是做給西涼城城魂看的反抗的樣子，等到我這縷分神消失了，就是真正的滅了！」
楚三千沉默地灌了一大口桃花酒，黯然道︰「就因為這個‘死’和‘滅’的區別，所以你就不管大牛二牛的死活？」
清了清嗓子，鐘鐵匠直起身來，嚴肅道︰「先前就說過，比起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來，我更喜歡你。」
「不是因為你長得比那兩個小子兒漂亮秀氣，而是因為你的性子正合我意。那兩個小子兒，都太滑，太會耍小聰明你知道，小聰明耍多了，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這就是我給他們的報應！總比有一天讓老天都看不下去降下報應強得多！」
楚三千心中想道些東西卻沒有說出口，嘆道︰「二牛死了，大牛不知所蹤，你這報應，實在是」
鐘鐵匠癟嘴無所謂道︰「沒事兒，至少能讓他們長些記性。」
楚三千沉默。許久後笑罵道︰「你要死就死吧！怎麼不給我留下些東西？我不貪，道法啦神通啦法寶啦，什麼都行！」
鐘鐵匠奸笑道︰「就知道你會這麼做！多虧我技高一籌——這絲分神承載了我部分執念，道法神通法寶，那是一樣都沒有滴！哈哈哈哈」
楚三千郁悶無比，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鐘鐵匠抬頭，誠懇道︰「看在我的面子上，無論大牛二牛對你做了什麼，原諒他們八分！」
楚三千撇嘴，「我憑什麼給一個死人面子！」
鐘鐵匠沒有理會他這種嘴上的 ，鐘鐵匠揮舞著手道︰「先前來了位騎青牛的老頭，與我有一番愉快交談，這讓我確定你原先就已經知道仙人的存在，你卻還假裝不知道，心甘情願跳進二牛設計的套子里，以你的性子，不該如此」
楚三千仰頭又灌了一口桃花酒，想了想還是覺得說實話比較好一些，于是看著鐘鐵匠眼楮認真答道︰「前世今生四十多年，只有兩個人對我好。前世是老神棍，今世就是你了。但誰對誰好不是沒有代價的。前世那老頭死後借走了我一萬個夜晚，我想你死了，也會拿走些東西才正常。」
「但你沒拿走什麼。于是我接著想，你是留下了些事讓我做。」
楚三千不再說下去，鐘鐵匠卻明白了他的意思，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況且，」楚三千補充道，「仙人到底存不存在，我總要親眼看到才好說！」
一壇桃花酒很快被楚三千這樣灌完。
鐘鐵匠虛幻身影緩緩變淡，融入桃瘴中。
就在這時，楚三千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忙問道︰「無頭騎士是怎麼回事？」
回答他的是一團四散的熒光。
四散熒光飄搖，忽然匯聚成一桿長槍。
長槍化為一道流光，沒入楚三千體內。
說什麼都不留下的鐘鐵匠，終究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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