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07
虛無世界便是死亡世界。
這是楚三千第一次主動出現在這方世界。
這方世界沒有絲毫變化，沒有宇宙大爆炸場景，沒有群星閃耀天地蒼茫，風雨雷電光暗水火，這些也都不存在。這里只是虛無——永恆的虛無。
這才是真正的死亡世界。
楚三千出現在這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抑或者是萬年，仿若開天闢地，四面八方射來無盡無量光。
然而虛無仍是虛無，沒有開天闢地震撼景象生出。
這光，來自虛無死亡世界外。
楚三千料想到光人可以追到這里。
——就連墨夫子都能觸踫到這方世界，更何況是連紅雲都恐懼的黃棲白生符。楚三千很清楚，這方明明屬于自己的死亡世界，對這些人來說就像自己的家一樣，出出進進，還不是全憑自己的心意。
但這方死亡世界，終究還是屬于他的世界。望生死之衡，使得這種附屬，更加特別。
所以他選擇在這里承受重壓，選擇在這里戰斗！
四面八方無量光射來，瞬間跨越無盡距離，降臨楚三千周身。
楚三千閉上雙眼。
這里是死亡世界，這里本應一片虛無。這里不應有光的存在，這里只應有死了的他——所以更不應有，活著的他的存在！
他立身虛無中，這個世界卻沒有他的存在。
他閉上眼，無量光也不存在。
無量光本應沒入他體內。
然而他閉上眼，這里就沒有了他。沒有了他，無量光沒入哪里？
于是無量光繼續前行。
四面八方無量光中傳出一聲驚異的輕咦，像是才發現這麼有趣的事。它是生符，是符修以心血煉制的一道有意識的符，它知道的與煉制它的人一樣多，一定意義上而言，它就是他，黃棲白。
黃棲白沒有在望衡境修士身上見過這種場面，所以它驚異。
無量光在楚三千身上交匯又分離，卻並未走遠，驀然化作無盡光雨，重新匯聚成一位光人。
「自欺欺人？有趣！」光人臉上露出好奇般的笑意，發現新大陸一般異聲道。
他所謂自欺欺人，自然不是貶義之語。
「可惜並非真髓！」光人也只是顯露一剎的好奇之意，很快便明白楚三千想做的事與其根據，批駁道︰「凡存在既非虛無！這世界既然存在，即便之中空無一物，也並非虛無。既如此，什麼應不應該存在，都是狗屁，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老子來都來了，難道還當老子沒來？再來！」
就像一個水泡，水泡中空無一物，但無論水泡出現在哪里，這水泡就都是真實存在。既然存在，就不能說它是虛無。
這死亡世界屬于楚三千，所以無論他修為如何，都可以給這世界訂立最簡單的規則。但此刻，光人卻是在以大•法力，強行改變這死亡世界的規則！
死亡世界看不出有絲毫變化，楚三千卻知道，它已經發生了最根本的變化！
他睜開雙眼，恰見到光人重新化作無量光。
他只是稍微嘗試，就知道光人設定的規則，他逆轉不來——至少暫時逆轉不來！
但存在之間，卻有大區別！
他不相信，光人能逆轉他下一個規則！
無量光射來。
楚三千平靜開口︰「凡生之生靈，皆是活的，皆有力。于是能破諸障，于是能阻諸傷。凡死之死物，皆是死的，皆無力。于是為生靈所用，于是為生靈所破！」
諸多存在之間，有生有死。
楚三千的衡，是生死之衡。
那麼他望衡境之道，便是生死之道！
生死之道，可立生死規則！
一個生靈，哪怕是一只螞蟻，也能壞棟潰堤。
一個死物，哪怕是一座大山，也只能為生靈所移。
這是他的世界，他的生死規則，便是以自己的意志，將存在強行劃分生死！他的世界，他的規則，不必相合天地真實大道！
這是他的死亡世界，但進來的，卻是活著的他。他是活著的，是生靈！
那洛水城護城大陣，卻只是一道符。無論這道符有多大有多恐怖，都只是一個死物。
死物，在他的規則下，注定為生靈所俘所用！
無量光四面八方而來，楚三千只是伸手向前一抓。
他身前一道無量光便被他抓在手中。
無論四面八方降臨的無量光有多浩大有多無盡，本質上而言，都只是一體一道符。
楚三千抓住一道光，便是俘獲整道符。
四面八方之光潮水般全都拐彎，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匯聚于楚三千身前，重新凝聚成光人模樣。
楚三千正抓住這光人一根發絲。
光人臉上笑意盈面，連續兩次失利，卻並不生氣，點頭贊嘆道︰「不愧是魔主選定之人，果然非同凡響！」縱身，光人飄然月兌離楚三千之手，重新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楚三千連他一根頭發都沒能留下！
被光人贊賞，楚三千表情卻苦澀。不是他不想禁錮住光人，也不是他不想留下光人身上一絲東西，而是他辦不到！
兩者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即便是在他的規則下，楚三千仍舊奈何不得這光人！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可悲不自量！可憐不自量！
那光人笑道︰「果真有趣！倒叫我有些不忍心了。也罷，就讓你死心了罷！」
讓楚三千死心，自然是要在規則上下工夫。
「我為生符，不為生靈，故不生。我有意識，不為死物，故不死。不生不死，你且如何處之？」光人臉上笑眯眯，並無動作。顯然正如他所言，他要讓楚三千死心。
不生不死之存在，卻是在楚三千規則之外。楚三千的規則，規則不了光人！
光人未動，楚三千卻並未放松警惕。思忖片刻，沉聲道︰「我之世界，不生惟死，不死惟生。不生不死，方外之物。不在我世界，便是不存在！」
楚三千再次說他不存在，卻與之前有大區別。這不存在，是在光人存在的基礎上的不存在。光人要辯駁，必定要推翻他的存在之法則！這樣一來，就算他最終達到注定的成功，也不能使楚三千死心！
光人卻淡然一笑道︰「我就在這里！」
他就在那里，這死亡世界中。無論楚三千怎麼說，他都在那里存在，這是事實！
楚三千說他不存在，是只論規則，卻違反了事實。而光人所說，違反了楚三千的規則，卻強調了事實！
一定意義上而言，楚三千是基于事實制定的規則，故意讓光人違反規則。這一局，看似是光人以大•法力欺人，實際上卻是楚三千強詞奪理。看似平分秋色，卻是楚三千輸了！
楚三千正待再開口，光人卻搖頭，道︰「卻是我唐突了！論道本就不應月兌離修為，修為等同纏斗不能分勝負才論道之高低。如今就算我贏了你，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小女圭女圭，不與你玩耍了，大事要緊！」光人張開雙臂，背後有兩片碩大的光翅生出，每一片都長達數十丈。虛幻的光羽紛落，光人嘴角翹起，傲然道︰「準備好了嗎？」
沒有給楚三千機會說「沒有」，那對光翅就向楚三千覆來。
這一瞬，規則之力洶涌澎湃，秩序神鏈交織，直接在楚三千死亡世界中隔絕出另一片天地，這片天地的規則，由光人制定。境界修為皆不如，在這片天地中，楚三千根本避無可避。
被光人不客氣，這是注定了的事，楚三千一點不意外。
光翅鋪天蓋地，覆在他身上。
死亡世界中驀然一閃。
世界重新沉寂，一片虛無。
只剩下楚三千。
明明是光翅覆在楚三千身上，到底卻是楚三千包裹一切光。
當然不是他有意為之，楚三千苦笑。
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當然，也哭不出來。
也流不出汗來，發不出聲音來，豎不起中指來，翻不起白眼來。
他暈不過去，實際上他已經是暈了的。暈之後的疼痛，他只能忍受。
沒有人知道，除了忍受這痛苦，他還要做另外一件事。
竭力控制幽冥黃泉！
如果光人知道他身上還有這樣一件恐怖物事，必定會離得他遠遠的，能有多遠就多遠。
月神宮主說他很能忍受痛苦，其他人也都這麼覺得——除了他自己。
最了解他的，還是他自己。即便是有人自始至終眼都不眨看著他經歷一件件事，也不可能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他的確很能忍受一些痛苦，但不包括光人贈予他的痛苦。
小生天望著他痛苦得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的表情，不停地嗚嗚哭泣，卻什麼也做不了。他甚至不敢懇求西皇放了他，因為他知道那樣做的後果——他做過，只做過一次。
楚三千在斷斷續續的想，光人這麼做顯然是不對的，在這種痛苦下，就算是自己想屈服，也沒辦法表達自己的屈服啊！
當然，他終究是沒有想著要屈服。即便他知道，就算是沒辦法表達，只要他想到，這種痛苦就會停下來。
看著楚三千不由自主的抽搐，褚莊悠悠嘆道︰「的確是很能忍受痛苦！」
月神宮主嘆道︰「西皇說錯了一點，若我們能逼他復蘇，就不必請西皇出手了！」
吳人杰卻皺眉，嘆道︰「差不多就先這樣吧！有些主意，逼是逼不出來的！」
他都開口，黃棲白生符樂得送他一個順水人情。
于是楚三千直接自死亡世界的昏迷中返回肉身。
一聲慘叫，震破蒼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