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8
死是一件很難的事,這是鐘鐵匠說過的話。鐘鐵匠說過很多話,林胥唯獨對這句話記憶最深刻。
大貓熊深以為然。
靈智越低的生靈越珍惜生命,沒有靈智的生靈最珍惜生命。一株草春生求死,卻會在這之間努力開出最絢爛的花,結出數以不計的果。蜉蝣朝生而夕死,但在那一日間,卻會完成生命存在的所有意義,交•配、繁衍、培殖後代,成為那一日間世間最震撼的生靈。
大貓熊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給林胥的感觸並不很深,畢竟兩句話都是他說出。但他卻冥冥中察覺到,這兩句話對他以後的修行道路將會有巨大的影響。他不需要刻意去記,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行了。
冥冥中,又是冥冥中,林胥隱約抓住了什麼,卻終究又讓它溜走。
大貓熊想要林胥殺死他,但螞蟻如何殺大象?累死它也不過能爬進大象鼻孔中,讓大象難受一下。至于「殺死」,就算大象站著讓它殺,它怎麼殺?它殺得死嗎!
螞蟻殺死大象,那是故事或者事故——前者幾率比後者大一萬倍。
所以林胥說,死是一件很難的事。他是螞蟻,讓大象死是一件很難的事。
螞蟻殺死大象的確太難,所以大貓熊給了林胥一種方法。只要林胥心中確定要殺死他,然後在他意志最為堅定之時揮刀揮劍揮槍,揮舞任何一種東西斬向他,他就會死,林胥就可以將他帶出這里。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道,說來是林胥要殺死他,實際上卻還是他想殺死自己。只有當林胥有一顆必殺之心,他就能有必死之心,他就能殺死自己。
說到底,是大象自己殺死自己,而不是螞蟻殺死它。林胥所要做的,就是生出一顆必殺之心。
但這卻給林胥出了一個大難題。
既要活著帶出他,又要殺死他,這可如何是好?
林胥嘗試著在大貓熊身上砍了幾劍,最後連陰陽劍勢都用上,結果卻是,除了讓大貓熊對陰陽劍道產生濃厚的興趣,沒有對他造成一絲傷害——連根毛都沒能斬掉!
這讓林胥幾乎絕望,這一劍雖並非他全力,但卻傾注了數分陰陽劍勢,竟然是這個結果!
這卻是告訴他,他不可能真的殺死大貓熊,只能按大貓熊所言,生出殺他之心,然後殺死他!
林胥不知道該怎麼做。
于是他盤坐下來,閉上雙目。大貓熊也安靜下來,一臉贊賞看了看他,然後轉頭看向純粹黑暗的上空,目光遼遠,像是想起了很久遠的時光。
皇竹林外,那年輕人嘴角血跡未干,目光森冷看著皇竹山方向。這片皇竹林早已平靜下來,三天過去,再沒有絲毫異樣。這分明就是說,皇竹山貓熊獸王得到了它想要的東西!
那只貓熊獸王早已離開,進入皇竹山里,他卻不敢再進入這片皇竹林一步。貓熊獸王果然名不虛傳,未曾踏入修行之途,戰力卻直逼步虛之境,若非並無必殺之心,他還真未必能逃出這片皇竹林。
但貓熊獸王的意思很清楚,不許他再踏入皇竹山領域一步,否則必然不會再手下留情。
這年輕人嘴角血滴滴個不停,雙目中卻仍可見對三日前那一戰的恐懼——沒有道力流轉,沒有妖力傾瀉,沒有欺詐佯攻,只有一對肉掌與一張大口,就把他逼得現出天狼真身,最終卻仍然戰敗!這,是何等強大的肉身?
這年輕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但他沒有選擇,他必須進入這片皇竹林!
否則的話,主人定然不會放過他!
這年輕人一咬牙,再次進入這片皇竹林——他要賭!真的生死一戰,他仍然會敗,但卻一定能使得貓熊獸王身受重傷,到時候,自有獸王前來尋仇。他要賭——賭貓熊獸王並非真的沒有化生靈智,賭貓熊獸王不敢冒此大險!
果不其然,在他進入皇竹山地界的瞬間,皇竹山上,一股沖天的怒氣驀然爆發,這股怒氣是如此的純粹單一,就像生出這股怒意之人,根本沒有其他情緒,只有怒。
因為純粹,所以能變成武器,所以強大,所以恐怖。只見這股沖霄的怒意帶起沖霄的白氣,浩蕩數千里,森森然向年輕人所在之處徑直斬來。
這不是道法神通抑或妖術,而只是一股情緒的爆發。毫無疑問,這股情緒發自貓熊獸王。
這年輕人膽戰心驚,心生懼意,卻並不退縮。雪白天狼顯化世間,龐大無比。這天狼仰頭嘯空,張口吐出一口白息。這白息瞬間化作無數冰銳的白芒,如同雪白天狼身上一根根狼毫,迎向那怒氣所化貫天白柱。
悠長遼遠的狼嚎聲傳出,繞過一座座大山,傳出數萬里之遠,眾多獸王皆可聞听。它們立刻就知道,有獸王級的強者在斗法。這可是多年男的一見的盛事,無數道神識跨越千萬里而來,注視著皇竹山景象,是強勢的嘯月天狼獸王在與神秘的貓熊獸王相斗,這一消息,立刻遍傳十萬大山。
七彩異獸那聳入九霄之上的殿宇上,七彩異獸臥于殿頂,看著西方漸漸隱沒的血色殘陽,目光平靜。但突然,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麼,驀然轉頭看向皇竹山方向。它目光深邃無比,像是看到不可見之地。他靜靜看著那里的一切,卻在喃喃,喃喃不已︰「慢點,慢點」
一擊不分勝負,貓熊獸王已跨越數千里出現在這片皇竹林上。它未曾修行,不會飛行,借助一株皇竹立在百丈高空,與那年輕人在同樣的高度。貓熊獸王雙目血紅,表情憤怒猙獰,顯然已到了爆發的邊緣。那年輕人表情亦陰冷,看著不遠處貓熊獸王。
年輕人知道自己的目的已達到,更多野心勃勃的獸王注視著這里,這正是他想要的!
「把他給我!」這年輕人傲然道︰「把他給我,我立刻離去,再不踏入皇竹山領地一步。如有違誓,天誅地滅!」
此誓之狠,決心之大,讓無數獸王動容,也開始好奇——他或她或它,到底是誰,或者是什麼東西?
有獸王跨越數萬里,飛速趕來。
回應這年輕人的是一聲低沉的怒吼,和一道虛影。貓熊獸王根本不與他理論,討價還價,直接就發動了攻擊!
沒有花哨的動作,沒有炫目的神通,貓熊獸王就只有一雙利爪,一張巨口,直接就向這年輕人發動了最凶悍的攻擊。
三天前已與貓熊獸王戰過一場,年輕人深知貓熊獸王戰斗習慣,它是真正的「獸」,每一擊都是全力,如獅子搏兔。貓熊獸王化為一道殘影撲來,他絲毫不猶豫,狼牙刀顯化,全力斬出——
「鏘——」
如此準確,狼牙刀直接斬在貓熊獸王頭顱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金鐵交鳴聲,年輕人狼牙刀幾乎月兌手,像是一刀斬在了最堅硬的石頭上。但他早有準備,身形一閃就讓開貓熊獸王攻擊範圍——他速度比貓熊獸王快很多,這就是他的優勢!
更何況,他有妖術神通!
這一瞬,他毫不猶豫就施展出自己的天賦神通!
西方殘陽尚有一角,即便有無數大山阻隔,天地也未暗淡。但中天之上,一枚皎潔的圓月突然出現。這圓月出現的瞬間就使得天地變得暗淡,如月圓之夜。
這圓月之下,無數雪白的雲絲匯聚生成,化為一只仰天嘯月的雪白天狼。雪白天狼嘯月,那皎潔圓月之中,一道道月華被引落九霄,沒入那雪白天狼口鼻之中。
與此同時,年輕人口鼻之中開始繚繞一絲絲白色月華,月華繚繞流轉,一枚月華凝成的圓月顯現。這圓月不像月亮,而更像一枚小小的球。
這枚圓月懸浮在這年輕人面前,漸漸變得凝實。與此同時,這年輕人眉心的嘯月天狼烙印,在動,在掙扎,年輕人表情中露出痛苦,目中也帶了一絲恍惚。這絲恍惚使得他速度大大減慢,貓熊獸王一個縱躍,他躲閃不及,立刻被抓下一塊肉來。
疼痛使這年輕人本能憤怒,他目中血絲一條條生出,其眉心天狼掙扎更甚,漸漸凸出他眉心,就像是要掙月兌束縛,狼歸于野。終于,他眉心裂開一條縫隙,那雪白天狼終于探出一只利爪。
洪荒猛獸般的氣息鋪蓋天地,瞬間席卷整片天地。這氣息讓無數觀戰獸王皆心生懼意。這股氣息發自年輕人眉心,那只雪白天狼身上。它吃力地探出年輕人眉心,出現在真實的天地中。凶猛的氣息,壓得皇竹林整整低了數丈,使得每一株皇竹都在申吟。
那枚小小的圓月,迅疾若閃電,瞬間沒入貓熊獸王體內——貓熊獸王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這圓月侵入體內!那雪白的小天狼怒嘯,嘯聲震天響,仿佛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奪,躍向貓熊獸王。
開始與之廝殺。
那年輕人神色萎靡,這是一種極耗本源的天賦神通,幾乎等若使用自己未來的戰力。這小天狼比他強大無數倍,雖只能短暫出現,但卻足矣!
有小天狼與貓熊獸王廝殺纏斗,這年輕人雖無論結果如何都已重傷,卻大笑,向皇竹山飛去——那人必然是在那里!
貓熊獸王怒吼,卻終究無可奈何。它身上開始出現傷口,皆是那小天狼造成,顯然,這小天狼已對它造成極大的困擾,使它無暇他顧!
但就在這時,皇竹山上,一股詭秘的氣息突然升騰出現。這氣息出現的瞬間,貓熊獸王突然停形。小天狼趁此機會,幾下就在它身上咬出極重的傷口。但貓熊獸王卻像是完全未察覺,只是回頭看向皇竹山,目中滿是困惑之色。這困惑之色愈加濃郁,當達到一定程度,貓熊獸王猛然轉身,對小天狼的攻擊不管不顧,開始向皇竹山飛奔。或許是本能爆發,以小天狼的速度,竟追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