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7
大貓熊本想說,此地不宜久留,最好立即離開,卻被林胥一句話堵死了後半句,不由氣噎。
但他同時也是深知,林胥此行志在必行,就算危險重重,也不可能阻擋他的腳步,更何況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他並不知道,在林胥心中,那根本不是傳說!
「其實我們根本就不用怕——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東西,它要想留下我們,我們難道還走得了?相反,它若是不想留我們,我們自然不會有事!」林胥笑著寬慰,即便知道這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根本不適合當前的幾人。
大貓熊嘆息說道︰「也罷!貓爺爺的確忌憚這種東西,但若它真得找上門來,說不得貓爺爺要斗上一斗!」他聲音平淡,這之中的豪邁清永之意,卻幾乎讓林胥對他刮目相看。但緊接著,他卻又道︰「才出囚籠又入地獄——晦氣!小女圭女圭,你不會是掃把星轉世吧?」
一句話戳中林胥的痛處,林胥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惡狠狠說道︰「信不信我故意磨蹭幾天,讓它來找你們?」
大貓熊鄙視地瞥了他一眼,哼笑不已,道︰「你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倒是敢這麼做?貓爺爺明確告訴你,你這麼做了,一準兒能當即登涉!」
林胥猶豫良久,許久之後,不由長嘆一聲。
他的確不敢這麼做!
從怕死到不怕死,可不只是說說而已!他找了這麼長時間都沒能找出這之中的真諦,問題的關鍵當然不可能是留與走這麼簡單。誠然,某種意義上而言,他若選擇留下,便是不怕死;選擇離開,便是怕死——但這些都是人之常情,即便做出了選擇,也不可能真的像大貓熊說的這樣,他只要留下,便能登涉!
大貓熊這般激他,不排除是在點撥他,但十有**,是為了惡心他。偏偏,他的確不敢留下來——在這種他見識過的傳說中的存在之下,生與死,完全在它一念之間!
甚至,它造就的「死」,不是「死亡」,而是徹底「毀滅」!
——正因如此,疑似聖人,萬般求死而不得的鐘鐵匠,才會選擇在西涼城死去!
這種東西,便是城魂!
和使得西涼城徹底消失的存在一模一樣,這座坐落在八百丈高空,仿若自天幕垂落的天之都,疑似誕生了城魂!
在七彩異獸處閱得的殘破典籍中,城魂,是這世上最詭異,最神秘的存在之一!眾生皆有出處,每一種生靈,無論草木無論蟲鳥,凡有生機之物,甚至某些沒有靈魂的生靈,只要有潛在的靈智存在,追本溯源,都有共同的原初的存在形式。而城魂則不同,這種有著自己的思想的東西,依城而生,卻無源頭,是不折不扣的「無」中生「有」!換言之,它的誕生,起自虛無,由城哺育,最終成型,自始至終,都與所有生靈共同的原初的存在形式無關!
甚至,有人猜測,「城魂」這種逆天的東西,根本就是與所有生靈「共同的原初的存在形式」同等級的存在,最重要的證據,便是他們皆發自于虛無!
若單只是這樣,便也罷了!但,事實恐怖地令人膽裂——城魂,這種堪稱世間最特殊的存在,甚至超月兌于大道之外!
鐘鐵匠入西涼城數年而得死,便是明證!
對鐘鐵匠來說,死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甚至,恐怕就算他自己以為他已經死了,他也未必是死的。所以他進入西涼城,利用城魂「超月兌大道」的可能性,讓西涼城城魂以為他死了!
大道無情,所以不會輕易判定一個人的死亡。他自己以為他死了,他也未必是死的。林胥可以想象,無數年中,鐘鐵匠定然試過讓自己以為自己死了——但恐怕結局無一例外,就是他自那種假死中「復活」。但當城魂以為他死了,他便真的死了!對鐘鐵匠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對林胥來說,這恰恰是城魂超月兌大道之外的最簡單明證!很久以前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當他讀了七彩異獸那些稀有文獻,當他開啟了天人感應,他就徹底明白!
超月兌大道之外的存在,他以為你死了,你就真的死了——林胥怎能不怕?他想找不怕死的真諦,借以登涉大道。但這不代表他就會昏了頭選擇這種毫無意義毫無好處的「不怕死」!
楚三千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他恐怕意義非凡的「不怕死」,都將他送進了「死亡世界」。這種「不怕死」遺留的道果,徒為他人做嫁衣裳。
更何況是這種明知必死,毫無意義的「不怕死」!
留下要找的是「不怕死」,而不是找死!
大貓熊見他長久不語,知其心中有結,稍一思忖就大概明白他心中所想,嗤笑說道︰「林胥小女圭女圭,有句話,我這百多天都想說出口,但見你日日沉迷,就沒有說出口,現在倒可以與你說道說道——你想知道什麼是怕死的極致什麼是不怕死的真諦,這並不就是說,你自己就必須怕死到極致或者真個不怕死!」
「有些道理,不必自己經歷過才明白。你已經走入一條岔路,以為必須自己親身體味到的,才是真的!這條岔路不一定會帶你入歧途,有時也會重新與大道交匯。但錯的就是錯的,它會增加你無盡的痛苦——生離之殤死別之痛,這些東西,你都需要親身體驗過才會明白其中道理,而這些,很多都是不必經歷的!」
在大貓熊眼中,聰明的林胥,聰明地令人發指。但正因為他的聰明,使其遠遠稱不上「智慧」!聰明是智商,智慧卻是心境。聰明能使人「見道」,智慧卻是使人「悟道」的根本!前者與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聰明有時會使人成長為智慧之人,有時卻也會使人離智慧越來越遠!很顯然,林胥遇到的,是後者!
很顯然,林胥並未領悟大貓熊話語中的苦口婆心——即便他已開啟第五重識天人感應,他癟嘴說道︰「我明白你什麼意思,卻不覺得你說的就是對的!別人的經歷畢竟是別人的,你感受再深,也不可能如局中人感受一般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純屬扯淡!做一個旁觀者,的確能看清楚其中因果循環,卻定然不能感知其中微末的情緒變更——換句話說,純粹別人的事,我不可能真的感悟其中最深刻的道理!在我看來,借他人經歷而求悟道,與守株待兔無異!」這是數百年養成的思維,豈會因為大貓熊一句話而改變!
大貓熊心中感嘆,林胥的聰明,甚至已經超出了人們對「聰明」的界定,但,這種超出,卻恰恰不是智慧,而是與智慧幾乎截然相反的東西!換言之,林胥幾乎等同于一個天才的神經病!
「你不能從一株草的春發秋枯中找到生命最本源的秘密,卻能從中看到生生交替,循環不絕的道理,甚至進而想到,這之中涉及到的一種輪回,堪稱世間最詭秘的道!林胥小女圭女圭,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是一定要弄明白為何山是山水是水,你可以去想,為何山與水是這種模樣?更可以去大膽地以為,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總之,若要成道,則必借助外物,就如同爭斗殺戮不介懷與借助法器兵刃一般!」
林胥卻道︰「這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你說的,是入道三步,我說的是悟道之法,兩者不同!」
大貓熊暗暗嘆息,抬頭感嘆道︰「唐國王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