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8
三個問題，無論哪一個，都直指煉心的極致——情，但當魔主的答案給出，北齊鐘山立刻想到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但連他自己，都以為這很「荒謬」！
——若無心，那麼執念何來？
「很遺憾，我的答案，對你了解你父親死亡的真相，沒有一絲幫助」魔主說道，就像他不知道北齊鐘山要做什麼似的。
北齊鐘山淡然一笑，搖頭道︰「我原本也沒執著過什麼，得之不喜失之不悲，大抵便是我這種情況吧！」
「他死後，我見過他」
北齊鐘山身形一僵，只是瞬息就恢復如常，但這「一僵」哪里能躲過魔主的眼楮。
自然也躲不過長安城外諸多未知之人的眼楮，有人嘆息，北齊鐘山開了一個不錯的頭，但現在，他也敗了！
但，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北齊鐘山默然不語。
魔主接著說道︰「那是在桃淵中，」他斟酌著話語，就像他真的是楚三千一樣，「你想必也知道，他的‘死’，是‘滅’！那是他最後一絲魂念，這絲魂念滅時，便是他徹底消失之時。幸而，我在他這絲魂念朽滅之前，見到了他！」
「他給了我一樣東西！」這樣東西，當然指的是那桿烏槍，看著北齊鐘山期待的表情，魔主緩緩搖頭道︰「很遺憾，這樣東西不在我身上。你如果想要，可以去追林胥——但我想你不會想要它的——那是一桿大槍！」
北齊鐘山閃過一絲落寞神色。
他想起一些事。一些最喜歡舞刀弄槍的小孩子的事。
「其實我們也沒多說什麼——一切皆在不言中不是麼？他先是照例罵了你們一遍，讓我原諒你們，知道二牛死了後也沒流露什麼惋惜啊痛苦啊什麼的表情——就像很久以前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似的。然後我們一起喝了一壇桃花酒，然後他就徹底消散了——你看，很簡單的一次見面。」
「足以證明，他與魔主不同！」北齊鐘山喃喃。
魔主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這世上只有一個魔主，同樣，也只有一個鐘鐵匠！」
北齊鐘山感慨說道︰「這些，他可都沒有說過！」
魔主又笑︰「他當然不敢跟你說這些——他巴不得你把他丟在腦子的角落里，永遠不再想起！」
北齊鐘山恨恨說道︰「他就這麼討厭我？」
「不是討厭——你應該知道，他有多怕你？」
片刻的沉默，北齊鐘山發出一聲長嘆。他當然知道楚三千在怕什麼，這個在西街一到晚上就會睡著的樂觀小乞丐，內心有著深入骨髓的悲，這一點，直到他失去父親，遠走他鄉，又艱辛地走上修行之路後，才明白！他不會信任任何人，哪怕這個人，是他從小玩到大的伙伴。
更何況，兩個人之間，隔著兩個死去了的人！
況且，難道他真就值得他去信任？
人心啊人心！
「幸虧你不是他，如果你是他，我絕對會暴打你一頓！」這一點無關什麼「魔主」身份，北齊鐘山深知楚三千是個什麼樣的人，就算他真當了魔主，滅世？呵呵，沒有絲毫威懾力！
魔主輕笑︰「我想他不會還手！」他當然更加了解那是怎樣一朵奇葩，只要不危及生命，只要不讓他出離憤怒，那麼無論對他做什麼，他都會一忍再忍。這個人的懦弱與怕死，已經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程度。
北齊鐘山覺得這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身前之人分明有著楚三千的樣貌，也有著他的記憶，卻是另外一個人。他說的話既是對身前之人說的，也是對楚三千說的。同樣，身前之人的話，既是魔主說的，也是楚三千說的——相當奇妙詭異難以理解的一件事，邏輯上的矛盾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崩潰。但好在，三個人都能理解這一點。
已經夠了。
「能讓他出來嗎？我想見他最後一面」說了那許多，北齊鐘山心中嘆息，終于不再廢話——外人眼中的鋪墊。
果然，魔主搖頭，平靜說道︰「他與那個他不一樣——那個他是三十萬年前的魔主，真正強大逆天的人物。而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很弱小的小人物。魔主之所以能復蘇，是因為我還沒有完全融合他強大至極的不滅執念——而他，死時根本沒有執念生出！就算我想幫你，也無能為力！」
北齊鐘山黯然無語。
卻並不死心，道︰「有沒有可能，當你吞噬了林胥——他會復生？」
魔主面露一絲不屑，就像听到了極可笑的事︰「你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北齊鐘山反問︰「為何不能？」
魔主嗤笑道︰「你太高看他了！你應知道，我是他強行煉化的一道分身，本體為黃泉幽冥草——以他的實力，根本沒有能力徹底煉化掉我天生的神魂，駕馭黃泉。換言之，當我是他分身時，我的確是他的一部分。但，在我取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之後，我便是我，黃泉幽冥草，一個完整的第三人！」
「但你仍是他的一部分，否則的話，你不可能留著林胥，等著他歸命之時吞噬！完成你的歸命！」
「你錯了！」魔主道，「或許這麼說比較容易理解——如今，他是我的一部分！」
北齊鐘山沉默，心中嘆息。
這的確更容易理解一些。
「如果是林胥最終吞噬了你呢？」北齊鐘山又道。
魔主大笑︰「你覺得可能嗎？」
「就當是可能的吧——天下哪有絕對的事」
魔主並不在這個概念上糾纏︰「就算是林胥最終吞噬了我，那麼新出現的那個人，也不可能是復活的他！」
「為什麼？」
「死亡，從來不可逆轉！」魔主道。就算他是魔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死亡的恐怖，修為越高，越能感受更深。就連避免死亡的「奪舍」，奪舍後新出現的這個人，不是奪舍之人！而只能說，他擁有奪舍之人的所有記憶——但他的確已是第三個人！
「那個人，怎樣？」
魔主想了想道︰「會是第三個魔主，他怎樣，誰都不知道！」
意思很明白。
不滅天朝的確可以以第三者的身份，施加外力，使得結局出現之前不可能的逆轉，讓林胥最終能吞噬魔主。但，想用這種方法殺死魔主，斷絕魔道傳承，絕不可能！
魔主恍然明白，那片刻的放逐中，「他」有著怎樣的感受。
因為無懼，所以不憚回答任何問題。因為無忌，所以不吝給出任何結論。
這才是真正的魔主。
無聲無息中，他內心得到極大的升華。
可惜，這些，北齊鐘山不知道，長安城外隱藏眾多未知之人也不會知道！
北齊鐘山最終放棄。
但他並未立即離去。
「他變了很多！」
或許是因為知道他已放棄，抑或者是因為內心的升華，魔主臉上露出真誠笑意︰「你變得更多——我想他會很好奇這是怎麼回事！」
北齊鐘山輕描淡寫道︰「有些機遇。」
魔主點頭︰「如此甚好！」
北齊鐘山點頭︰「還好希望他也很好！」
魔主笑︰「如果你將林胥當做他，那他真的很好！」
北齊鐘山搖頭︰「他不是他與其選擇他是他，還不如選擇你是他！」
「我不是他！」魔主搖頭。他想讓他是他，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那便罷了！」北齊鐘山毫不留戀地轉頭，心念一動，消失在長安城中。
他走了，魔主陷入沉默。
這最後的對話，幾乎等同于北齊鐘山對外面那些人的背叛！
只要他肯，他毫不懷疑，北齊鐘山最終會倒向他！
只需要他承認一件事，哪怕只是嘴上的承認！
但他沒有承認！
難道只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人不能奈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