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走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在淚水的海洋中,了卻了不算完美的一生。
遺體並未立即火化,而被接回了南門市的王家老宅。
風林別院,是一個方圓一百個平方不到的小院子,與別的院子不同,這個院子的唯一出口不是與主院相連,而是與後院的一片清冷的竹林相連。在王家子孫眾多的院落別院中,這是一處近乎于被世人遺忘的院子。
走進其中,入目的是滿目的蒼涼,枯黃的雜草橫尸滿院,空曠寂寥。走出院子,是漫天的晦暗,竹林遮天蔽日,望不到頭。
而王文,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長大。從嗷嗷待哺到懂事成人。
風林別院,除了王文,只有一個乳娘跟隨左右,只是乳娘早在十年前便已離開了人世。
而今天,王文的遺體便被擱置在風林別院的堂屋中。
在他的周圍,是一幫未了情的紅顏,她們或坐或站或癱臥地上,淚水四溢。圈外,是王姓族人,大多數面無表情,不喜不悲,死掉一個本就很少看到的人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院外的竹林里,肖強帶著杰夫,凱絲,以淚洗面。王文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走了,對他們來說,簡直近乎殘忍!
「文哥!」肖強的嘴中鋼牙緊咬,淚水噙滿眼眶,雄壯似頭狗熊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聳動。能讓這樣一個男人哭成這個樣子,可見他此刻的內心是何其的痛苦!
「肖強,咱們要不要通知殺手三組的其他成員,畢竟,他們和文哥也情同親兄妹,文哥走了,讓他們回來好好送文哥一程吧。」杰夫此刻更是哭的像個娘們,這家伙極少流淚,與他的女人凱絲天生是一對樂天派,苦難挫折他們不比王文少,卻從未見他們像今天這樣,哭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凱絲用手擦去臉上的眼淚,點頭咕噥道︰「我最擔心小五兒,那個小丫頭一直暗戀文哥,要是知道文哥死了,不知道會怎麼樣??????」
肖強倒吸了一口氣,仰面靠在一根粗如碗口的翠竹上,搖頭嘆道︰「還是不用說了,經緯協會現在已經容不下文哥了,告訴小五兒他們又能怎麼樣?無非是徒增他們的煩惱罷了。」
「不說也罷,我只是覺得,要是不讓他們知道,對他們不公平。」杰夫點了點頭,閉上眼楮。他想努力排擠掉腦中王文的模樣,卻不料,閉眼之後,眼前皆是王文的笑臉。這讓他難受萬分,豆大的淚水順著緊閉的眼角爬了出來。
「你們說,這次文哥身上所中的毒是經緯協會的人下的呢?」凱絲心存疑惑地問道。
「不清楚,」肖強搖了搖頭,手中的拳頭緊捏,片刻便松了開來,無力嘆道,「即使知道是他們干的那又如何呢?」
是啊,經緯協會勢力遍布全世界,哪里是他們在場的三個人所能與之爭斗的呢?蚍蜉撼大樹,天方奇譚罷了。
「哎??????」杰夫和凱絲齊聲嘆了一口氣。如今文哥已經走了,即使報了仇,又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呢?
尤美美手掌拂過王文臥室中的一景一物,在臥室的最里面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張床,她曾經在上面睡過不知多少次,而王文則經常被她一腳踹到地上,或者被她壓在身下欺負。想到這里,尤美美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神情投入到了無盡的回憶中。
這個房間里,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似乎還殘存著王文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尤美美曾經不止一次幻想過,在與王文結婚之後,再來到這個小房間里,然後自己主導一場美女大戰野獸的戲碼,只是這一切還未開始,已經宣告了結束。
閉了閉紅腫的雙眼,尤美美伸手拉開了臥室中桌的抽屜。里面稀稀落落地放著幾本,依舊是以前那幾本。小時候的她對看沒有興趣,因此從未翻過這幾本。
此刻,卻翻開了其中的那本形似日記本的。
第一頁,只寫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媽媽。
第二頁,依舊是兩個字︰爸爸。
第三頁,寫著一段字︰我會寫字了呢,想媽媽,還想爸爸,乳娘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了呢,文文想她。爸爸不要文文了,哎,爸爸說我是磨(魔)鬼,所以不要我了。
第四頁,尤美美看到,兩張頁的中間夾著一只漂亮的蝴蝶標本,在蝴蝶干枯的尸體下面,寫著一行歪扭的小字︰我要保護她一輩子,她送我蝴蝶了呢,她好飄(漂)亮,媽媽一定長得和她一樣。
尤美美再也忍不住,雙手捂住嘴,退後一步。這只蝴蝶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王文之後,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文??????」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那個她最心愛的男人啊!
堂屋中,王文的遺體被放在正中央,在王成義的指揮下,王文換上了一身新衣裳。這是王成義第一次給這個孫子買衣服,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買的是壽衣。
王成義強忍著心中的痛苦,左右指揮。沒一會,靈堂布置好了,王文的頭前掌起了三盞孔明燈,三個小碗中,捻子冒著零星的火苗,忽閃忽現。案前,放置著一碗飯,幾碟水果甜點,在前方,放置著蒲團和用來燒紙錢的盆子。
司儀安置好一切,從碗中抓起一把米,扒開王文的嘴,倒了進去。
「你要干什麼!」看到司儀的動作,一旁埋臉流淚的俞倩忽地站起來撲到司儀身邊,伸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米。
「姑娘,我這是給他塞住魂魄,以防文少爺的魂魄在白黑無常未到之前泄了走,變成游魂野鬼,不得投胎轉世。」司儀搖了搖頭,嘆氣道。
「你??????會嗆著他的??????」俞倩嘴蠕了蠕,啞著嗓子,聲音悶在了喉嚨里。
「人都已經走了,還怎麼會嗆著呢?」司儀搖搖頭,繼續手中的動作。
嘴中被塞滿米粒棗子的王文,此刻白森森的牙齒拱露在了外面,讓此刻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個死去已久的人。
「王文」滿懷負疚感的俞倩此刻再次雙眼一黑,嘶啞著嗓門喊了一句,昏死了過去。
??????
「仙琳,哥哥的魂魄還會遁入生死圈嗎?」哭的跟個淚人兒似地劉遙抽噎著問道。
「不能了。」唐仙琳難過地闔上眼楮,撇過頭去,顫聲說道,「哥哥上輩子自絕命脈之前,為了防止外人竊取他的元神作威作福,散盡了身上其余的魂魄,只留下了這一支。魔蠱具有吞噬魂魄的能力,哥哥的魂魄只怕早被這可怕的毒物吞噬干淨了??????」
「那麼說,哥哥??????」劉遙沒有再說下去,已經泣不成聲。
「沒錯,哥哥會魂飛魄散,會永遠消失??????」唐仙琳胸中翻滾著痛苦,卻仍在強忍著淚水,「等料理完哥哥的喪事,我會自殺,自封心魂,永世不為人!」
「仙琳,我陪你??????」她們等了太久了,太久了。如今,最心愛的男人魂飛魄散,她們還有什麼理由再活下去?
在司儀的主持下,尤美美作為王文的未亡人,披孝帶耗,跪在一旁,接受所有人的致禮。
禮畢之後,王文的遺體將被收斂,裝入棺中,直至送到火葬場,途中不再打開。
來往磕頭致禮的人很多,田一生等技大的師生,肖強的臥龍幫成員,尤美美的天龍幫,王氏族人,遠從美國趕來卻只看見一具遺體的芬妮??????
在司儀的大嗓門下,致禮進行的有條不紊,過半之時,一個身著著寬松白色長袍的青年男子進入了人們的視線,蓋因他的一身穿著實在怪異,引得了不少的側目。
男人估模三十來歲左右的模樣,耳鬢處的一小撮頭發微微泛著白色,鼻梁高聳弧度卻不夸張,臉龐瘦削卻不顯得過于夸張,他的臉上神色溫和,尤其是那一對若水般靈動的眼楮,讓人望而心中浮起一股暖暖的感覺。
在男人的身後還跟兩個人,一個是染著黃色頭發的女人,十八歲左右模樣,一對眼球烏溜溜地不住地在眼窩中打著轉,模樣甚是可愛。微微嘟著的小嘴變轉的形狀,讓人看了忍不住上前去親上一口。只是這樣的場景之下,沒有人會去欣賞這樣的美景。
黃發女孩的旁邊則站著一個彎頭縮腰的老頭,老臉上皮膚松弛,微抬的頭似乎在偷偷打量著什麼,模樣甚是猥瑣。更令人奇怪的是,老頭的身上穿著一件滿是油污的道士服,像是個剛丟了灰塘里剛爬上來的江湖神棍。再往下看,可以清楚的看到,老頭的腳上竟然穿著一雙人字拖,兩只腳趾頭隔著中間的線欄,相互磨蹭著??????
司儀也是個道士,在看到老頭之後,吃了一驚,以為是過來搶他飯碗的混賬。哆嗦了一下,問道︰「你們是文少爺的?」
「我叫燕白衣。」站在最前面的長袍男人看著司儀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