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是難耐的,尤其是這樣一個陰沉的雨天,教室中充斥著不安和浮躁,學生們紛紛祈禱上蒼趕緊停止它的悲戚,因為如他們這樣脆弱的生靈永遠難以承載天地的淚水,就仿佛那疾風驟雨中搖曳生長的秧苗,雖然它堅強不屈,卻依舊不願接受風雨的洗禮。哈
或許學生們的祈禱真能感動上蒼吧!總之,放學時分,雨終于還是停了,
雨過,天卻未晴,幾近赤紅的天宇中壓抑著濃重的悲傷,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更暴烈的風雨。
趕著風雨前的片刻寧靜,學生們都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校園,蕭寒雨卻茫然的呆立在座位上,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午後驟變的天氣總給她一種不祥的預感,就像數月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母親積勞成疾,弟弟被社會上的混混打斷了肋骨,自己不得不承擔起生活的負重,用雙手一點一點修補千瘡百孔的家庭。
但為什麼那一天的不安也沒有今天這樣強烈,到底出了什麼事?
蕭寒雨心中浮出了幾種可能性,冷汗不禁劃過她蒼白柔弱的面頰。
「寒雨,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病了?」古風看著遲遲未動臉色難看的蕭寒雨,擔憂的問道。
「啊?哦,我沒事」心神惶惶的蕭寒雨似乎沒有主要到古風親昵的稱呼,她只是掩飾的說了一句便背起書包急步走出教室。
風雨前後的溫差形成極大的斷層,天很涼,風更涼。冷風穿透單薄的衣衫,劃過肌膚,滲透骨髓,不只是涼,更是淒涼。
蕭寒雨只覺得遍體生寒,下意識的攏了攏身上的校服,難得露出一種瑟縮的姿態,古風心痛的皺了皺眉,趕緊月兌下自己的校服小跑兩步輕輕披在蕭寒雨身上。
少年的衣衫上淡淡的體溫傳遞著無言的關懷,蕭寒雨驀地回眸,看著古風依舊穿著那件已經洗得泛舊的短袖迷彩站在陰沉的天幕下,笑容卻仿佛陽光可以照亮整個天地。
衣衫被風拂動,少年的身形更顯單薄,但那種感覺卻很溫暖、很踏實,這一刻,蕭寒雨幾乎想要撲到他懷里大哭一場,驅散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淒涼。
但是她不能,她從不允許自己軟弱,微微抽動著嘴角,伸手想要拿掉披在自己肩膀上的衣服卻被古風一把按住。
「不要逞強」古風輕輕的搖了搖頭,只說了四個字卻讓蕭寒雨沒有一絲反駁的理由。
逞強嗎?是啊!我一直在逞強,那又如何呢?不逞強我怎麼給媽媽治病,不逞強我怎麼供弟弟上學,不逞強我又怎麼撐起這個千瘡百孔的家?
蕭寒雨凝望著古風,滿心歇斯底里的叫喊卻不能出口,這個從相識起便全心全意關心她、照顧她的少年,時常讓她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個少年的目的是什麼?她管不著,但他的這份真誠卻要如何回報呢?她怎麼還能在他面前釋放自己的脆弱和無助呢?
蕭寒雨搖搖頭甩開自己的萬千思緒,用一貫平淡的語氣說道︰「我不想逞強,可是你呢?不也是在逞強嗎?」
感受著蕭寒雨平淡語氣中傳遞出的關心,古風萬分欣喜,用力拍了拍胸口的肌肉,笑道︰「誰說我逞強了?我身體很好的,一會兒車子騎起來一準兒大汗淋灕,快走吧!我趕緊送你回家,今夜的雨也許不會停了。」
古風沒有征求蕭寒雨的意見便跑去取車,似乎早就料到了蕭寒雨今天還會坐他的車子一樣,這家伙竟然提前準備好了軟墊墊在後座上。
蕭寒雨竟也沒覺得什麼不妥,自然的坐上車扶住古風的腰身,靜靜通向回家的路,一切都顯得那麼融洽,但是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兩個人從陌生到融洽經歷的時間竟是如此短暫。
將車停在昨天停下的地方,蕭寒雨跳下車竟然跟古風說了一句「等一下」,便頭也不回的跑進拐彎處的一家飯館。
古風有些莫名其妙,但當蕭寒雨走出來並跟他解釋後,他知道了原來這家飯館是蕭寒雨每天放學後打工的地方。
「今天大雨天客人一定很少,我就是去了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總不能讓人家白給我工錢,所以就請一天假。」蕭寒雨重新坐上車回答著古風小白的問題,隨口編出一個請假的原因,倒也合情合理。
古風雖然找不出蕭寒雨話中的漏洞,但直覺告訴他蕭寒雨沒有完全說實話,他恍然想到蕭寒雨駐足在教室中心神不屬的樣子,想問一問卻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即便問了蕭寒雨也不會告訴他。
東海,繁華的國際都市,在這里古風見慣了高樓入雲,別墅優雅,充滿了大都市的氣派和奢華。但是此刻他才算真正見到了這個城市的另一面,丑陋而又艱難的另一面。
那些骯髒的、簡陋的舊時代留下大量的棚戶區、貧民窟,原來並不是只存在于文學作品中,如今它們真實的呈現在眼前,讓古風的心靈為之震顫。
雖然經過三十多年的改造,這里的變化緊跟著時代的腳步,但是無可否認,比起繁華的市中心區,它依然是貧窮的。
潮濕髒亂的巷弄,交通不便,住房擁擠,公用設施不足,文化水平偏低,人們低俗的打扮和並不高雅的言談舉止讓這里的貧窮與落後充分彰顯。
古風看到了那些在這樣惡劣天氣里依舊勞碌不休的人群,看到了那些穿著破舊的孩童天真快樂的奔跑,他們或許貧窮,或許愚昧,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頑強的生活,卻能用自己方式詮釋快樂。
不自覺的放慢了車速,古風就這樣看著想著,卻突然明白了蕭寒雨的意圖。
你是讓我看到你的貧窮嗎?是想讓我放手嗎?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就是為了幫你擺月兌生活的艱難,為什麼要這樣想?你當我是什麼人?勢利小人?嫌貧愛富嗎?
「我到了,停吧!」
古風急促的喘息著,忽然听見蕭寒雨輕柔的聲音,仿佛微風拂過讓他不自覺的平靜下來,他穩穩停下車子,回身笑道︰「慢點,我扶你」
眼神依舊清澈沒有變化,難道他沒有看到這一切?
蕭寒雨沒有像昨天一樣避開古風的手,而是輕輕借力跳下車,道︰「謝謝你!」
古風笑了笑從褲兜里掏出蕭寒雨的手帕遞上去道︰「洗干淨了,今天沒出汗,用不著了,呵呵!」
恍然想到蕭寒雨心神不寧的樣子,古風心中有些不安,接著說道︰「對了,我什麼需要幫忙一定打電話找我,我們是朋友,隨叫隨到哦!」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紙條塞進蕭寒雨的手里,似乎是怕她拒絕,古風說了一句「拜拜」便騎著車子消失在狹窄的巷弄,他卻沒想到蕭寒雨很快就會撥打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