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記得這個女人,清楚的他自己在夜里都刻畫著這個女人的樣子。
那時候他大概只有四五歲左右,剛剛記事,一次於家開宴會,眾人都在大廳喝酒,母親一直忙著招待客人,唯獨不見父親媲。
他貪玩亂跑,無意跑到前院的客房,就是看見這個女人在和他的父親在床上痴纏丫。
兩具白花花的身子像蛇一樣糾纏在一起,看的他觸目驚心。
那時候他還不懂,可是漸漸的他便明白了。父親似乎看到了他,但是他一見父親的眼神嚇得趕緊就跑。
從那以後,父親對他便分外嚴格,甚至嚴厲。
不過從此以後,他便沒有再見到這個女人,直到他十歲那年,這個女人再次來找個父親,很不幸,再一次被他看見。
她來求他父親看在他們當年的情分上放過盧東旭,放過他們。
可是他父親沒有同意,然後他便听見什麼東西打翻在地的聲音,父親便開始趕那個女人走,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冷冷的笑。
「於狄龍,若是賀文芳知道你當年耍的那些手段,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那些事情,知道你這麼久都在置盧東旭于死地……她會怎麼想?」
當時的他,雖然只有十歲,可是他知道,他的父親做了對不起她母親的事情,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他躲在角落,為母親難過,同時也在生父親的氣。
「於龍迪,當年若不是因為你,我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本來就是你的女人,可你卻把我推給別的男人,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只希望你放過盧東旭,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一概不論……」
「想讓我放過他,不可能!」他听出父親的聲音有著些許的疲憊。
「於龍迪,我告訴你,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賀文芳也會離開你,你會永遠失去她,我會讓你永遠失去她,就像你失去我一樣……」
說完這一切,那個女人走了,從此便杳無音信。
而他的父親,從那開始,便對他格外的好,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只是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父母親的關系,卻沒有比預想中的好。
母親不愛父親,他知道。
父親做了對不起母親的事情,但是他愛母親,這個他也知道。
他作為他們的兒子被夾在中間,只覺得自己那麼的可笑。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再次見到這個女人,感覺卻是那麼的不一樣。
「於先生,我是顧清誠的母親,我是張秋華。」張秋華緊抿著嘴唇,眼中閃過一絲陰郁。
「我記得你!」於皓南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張秋華的身子微微一顫,他記得她?那時候他不過才四歲吧,他竟然記得她!
緊緊抿了抿嘴唇,張秋華微微嘆了一口氣,「於先生,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醫院的休息室,於皓南不知哪來的權利,將值班的醫生護士全部給騰了出去,房間里兩杯茶誰徐徐的冒著熱氣,但是室內的溫度,卻格外的冷然。
「於先生,我想求你,放過我的女兒!」
張秋華擰著眉,她用的是「求」,而不是請,她再求他。
於皓南淡淡一笑,「張女士說的這話還真是好笑啊,放過你女兒?那當初張女士怎麼不放過我父親?」
聲音陡然便的冷苛而尖銳,張秋華的身子一顫,眼里已經迷蒙的一片。
她只是恨,當初是她年輕,是她傻,現在報應來了,可是為什麼要報應在她女兒身上。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要怎麼懲罰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放過我的女兒清誠……」
張秋華的眼淚已經掉落下來,身子扶著就近的桌子,險些有些支撐不住。
「對不起,張女士,如果想救你女兒,你首先得拿出點誠意來吧,於某現在有點事情,不便奉陪了,告辭!」
於皓南說完,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隨即看門大闊步走了出去,這個女人,難道就不懂因果報應,放過她,除非她死了!
***
天色已經漸晚,夕陽淡淡,柔光在馬路旁的梧桐樹上稀疏閃過,一輛黑色的寶馬760卷起一片灰塵,直直的朝著一座山上開去。
於皓南坐在車里,嘴唇緊抿,羅杰專心的開著車,心里微微嘆著氣,大概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了,怎麼於總這次突然要來?
兩旁漸次掠過的景致,讓車里的男人的心突然怔了那麼一下下,嘴角微微的漾起一片笑意,像朵淒然悄開的花瓣,只是還未舒展開來,已然隕落。
車子終于停了下來,兩人下車,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四周到處寂靜的一片,雖然不信什麼鬼神傳說,羅杰的心里還是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
六月的天氣,低山之上,竟然還是有些微的清冷,於皓南皺了皺眉,低頭想著山上走去。
這麼行了幾分鐘,他們終于在一個瓖著兩頭小獅子的須彌台停了下來。
於皓南的神情,落在台上放著的那束金黃色的雛菊上,有人來過?
看著那束花,還很新鮮,那個人應該來了沒多久,最遲不過半天,不由得眉頭又蹙了一下。
半人高的石碑上,貼著一個男人的照片,男人西裝革履,談笑風生,和於皓南有那麼五六分的相似。
父親,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是該愛你,還是恨你!於皓南看著照片中的男人,手指骨節突然緊了緊。
***
三天後,顧清誠出院,身子調養的差不多了,她再次回到學校,開始緊張的論文答辯準備階段。
她覺得好笑,大概沒幾個人會和她一樣,臨到畢業了大病小病不斷,這麼病了一場,她又消瘦了許多。
讓她想不到的是,她回校的第一天,竟然就在大門口遇見的湯敏兒和楊凱文。
楊凱文出院了呢,呵呵,真好。
大概是送湯敏兒回學校的吧,兩個人在一起多好,就像當初她和楊凱文在一起一樣,那麼美好而單純的時光,她顧清誠是再也回不去了。
顧清誠轉身,直到看著楊凱文騎著電瓶車走了,她才緩步向著校門口走去。
俗不知,在她進門的那一剎那,身後的那個目光,是多麼無奈而又深情的望著她。
湯敏兒仍然沒有回宿舍,每天楊凱文都會接送她,雖然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引起了學校里很多人的質疑,也有很多人問顧清誠她和楊凱文怎麼了,顧清誠只覺得這一切都是無意義的,便也懶得去說。
很快到了答辯,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和湯敏兒的第一次照面,彼此只是簡單點頭道了一聲「你好。」便無下話了。
那個時候顧清誠只覺得無比的悲涼。
原本以為,縱然前塵往事再如夢幻,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場景,也都一定是他們窮盡一聲的追望,可是現在,她發現,不是。
論文的答辯過程很圓滿,顧清誠學的專業是國際貿易,而自己家里雖然只是開了公司,但是對于公司的業務她也是七七八八懂得差不多的。
答辯的分數沒有出來,但是看著導師們頻頻點頭稱贊,多半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答辯之後,便是畢業。
畢業就意味著,你要真正的離開校園,融入這個社會,成為這個社會的一員。
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順利,顧清誠的論文得到導師們的一致肯定,成為當屆畢業生中的優秀論文,並且被選為畢業生代表要在畢業典禮上發言。
但是顧清誠沒想到會在畢業典禮上遇見於皓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