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血痕在手臂上赫然顯出,豆大的血珠就那樣從白皙的皮膚上滲了出來。
而念雨因為莫清誠的這一檔,身子踉蹌後退一步,眼見著就要磕在身後的楠木方桌上,莫清誠連忙伸出手又是拉了一把念雨,念雨身子一個前傾——
「嘶——」的一聲長鳴,莫清誠倒抽一口涼氣,因為她抱在懷中的念雨就那樣將小小的刀片刺進了她的胸口,眼神之中三分慌張,七分怨毒…媲…
這個女孩…丫…
「清誠——」熟悉的男子聲音悠悠傳來,莫清誠的心不由得一疼。
抬眼望向門口處,只見一個男人的身影朝著自己沖了過來,而一旁的皇甫夜面色灼灼的坐在旁邊,竟是一動都沒有動。
一把將念雨從莫清誠懷里扯出來往皇甫夜的懷里一推,於皓南就勢抱起莫清誠,視線冷冷的掃過皇甫夜,「夜,有個詞叫養虎為患,清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就算我拼了性命也不會放過你!」
視線從皇甫夜身上掃過皇甫夜懷里的念雨,微微抿唇,抱著莫清誠就沖出了大廳。
很害怕,心里真的很害怕,尤其是看到胸口的那片紅色,於皓南只覺得全身都微微的痙-攣。
曾經的莫清誠,就是這樣滿身是血的倒在自己的懷里,那樣一種鏤空心髒的疼痛,又有誰能夠明白。
「清誠,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我們馬上去醫院……」
聲音是顫抖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莫清誠睜開眼楮,扯出一個淡然的笑意,「放心吧,流點血,死不了人!」
看見於皓南暗淡的目光,她心里一軟,又接了一句話道,「刀口不深,那是玩具短刀,只是皮肉傷,放心吧!」
於皓南見莫清誠說話底氣還算足,心里雖然難過,但也不至于像剛才那樣沒了理智,深呼一口氣,快速幾步將莫清誠抱進車里,從後備箱里取出簡單的消毒水和消炎藥,伸手就要去扯莫清誠的衣服。
「唉唉唉,別這麼動手動腳的,男女授受不親!」莫清誠皺著眉頭,輕聲說道,雖然刀口不深,但是疼痛卻是真實的。
真實想不到一個只有八歲的小女孩竟然下得了這麼重的手,將來這個小女孩一定了不得,說不定是個比皇甫夜更加讓人聞風喪膽的角色。
「你身上的哪塊肉我沒看過,別亂動了,我保證不對你動手動腳,讓我看看傷口深不深?」頓了頓,復又道,「別讓我擔心!」
莫清誠心里一暖,莫名的酸澀在心中蔓延開來。
於皓南,此時此刻你還會擔心我麼?
此時此刻,我還能接受你的擔心麼?!
莫清誠今天穿的是一件短袖襯衫,淡藍色,但是此時藍色的襯衫上已經浸染了一片血紅。
莫清誠冷著臉,一顆顆的解著她胸前的扣子,登時那個傷口的樣子就呈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圓潤縴白的雙肩微微的顫抖著,於皓南緊抿著嘴唇,眼里閃過一絲疼惜。
「還好,只是皮肉傷,你忍著點兒,我給你消下毒,先將血止住……」
一邊拿著消毒水又一遍繼續道,「皇甫夜住的地方太偏僻,最近的醫院離這里也有二十多分鐘的路程……」
莫清誠抿著唇,「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就算你解釋了你在我心中也不是正人君子,何必多此一舉!」
於皓南不說話,只是緊抿著嘴唇用面前一點點的幫莫清誠擦拭著傷口,如此近的距離,讓莫清誠不由得紅了臉,但是比起羞赧,更多的是心痛,是難過,是無法言說的傷感。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好似就在不久前自己還曾幻想著能和這個男人白頭到老,不離不棄的過一生,但是轉瞬之間,一切都已經置換了場景和模樣,於皓南,你說我們今生能不是孽緣麼?
眉眼掃過男人黝黑濃密的眉毛,以及那雙專注的為她擦拭傷口的漆黑深邃的眼,這雙眼,曾經高傲睥睨著世人,這張臉,也曾高高在上,不可窺視。
但是現如今,卻是那麼謙卑而親近的靠近著自己,那樣充滿熾烈愛意的眼神,那樣痛苦中夾雜著不安的臉龐。
深深呼出一口氣,扭過頭,不想再去看他,或者不忍再去看他。
「怎麼了?很疼麼?」男人細膩的呼吸聲悠悠過耳,莫清誠擰著眉頭,沉了口氣轉過頭來,正要開口,卻發現此時低著頭擦拭傷口的男人也猛地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彼此的臉上,癢癢的,淡淡的煙草香以及洗發水的味道混合其中,很好聞。
讓人沉醉的好聞。
莫清誠心里一驚,連忙就要扭過頭去,下巴卻猛地被男人噙住,一個炙熱的吻毫不客氣的落下。
莫清誠身子一僵,感覺到男人那麼用力的允吸和嚙咬,她有點措不及防,卻又不想去推開他。
明明已經那麼狠心的說了那麼狠心的話,明明已經那麼決議的準備撤離他的世界,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對自己如此?!
「清誠,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輕柔的聲音在耳邊悠悠響起,莫清誠的身子一僵,原來輾轉溫柔過後不過是為了這最後致命的一擊。
她冷冷笑意浮現在唇角,「發生了什麼?如果我說什麼都沒發生你會信麼?呵,不信是吧,既然不信又為什麼要問我發生了什麼,於皓南,你還真是可笑!」
「清誠,我母親的命雖然抱住了,但是她現在誰都不認識了,我這麼說並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知道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清誠,你能不能別這麼倔脾氣,這一次,就算是幫我的忙都好,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好不好?」
莫清誠抿著唇,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好,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你母親讓我去,她跟我說對不起,讓我原諒你,還說她會用自己的方法贖罪,其他的沒有了,就這樣,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什麼蜂毒不蜂毒也是我去找你的時候吳管家告訴我的,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我信你!」於皓南言畢,微微的嘆了口氣,伸手拿起紗布幫莫清誠止血,繼續悠悠的道,「估計是我以前得罪的仇人太多,他們向我抱負也說不定!」
多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莫清誠緊咬著唇,心中悶悶的說不出一句話,什麼復仇的人多,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能那麼悄無聲息的投放蜂毒,又能那麼巧合的在莫清誠去的當天投放蜂毒,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
幾乎是將賀文芳的舉動把握的不出一二的人,只有兩個可能,要麼說明這個人神通廣大,而且一直派人監視著賀文芳的一舉一動,要麼賀文芳的近身隨侍或者就是她自己,用以嫁禍莫清誠。
莫清誠心里亂亂的一片,為什麼事情會那麼多,一環套著一環,怎麼都難以解開一般。
微雨的失蹤,賀文芳的投毒事情,還有自己肚子里孩子的事情,莫清誠只覺得頭都要爆了,這是上天在故意懲罰她麼?
只是這樣無休無止的懲罰,未免也太過嚴苛了吧。
「於皓南,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傷口處理好之後,於皓南載著莫清誠往市區駛去,沉默了好一陣子,莫清誠才開口道。
「什麼事情?」於皓南倒也是直言不諱。
莫清誠抿了抿唇,微微嘆了口氣道,「能是什麼事情,自然是微雨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告訴我多少!」
「嗯,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你去旅游的第二天,微雨就失蹤了,根本找不到人。」
「劉嬸曾在醫院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她哭的很傷心,而皇甫夜正從她的病房里出來,然後當天晚上,微雨就失蹤了,不知道什麼原因,不過我猜應該是皇甫夜跟她說了什麼,才讓她這麼不顧一切的離開的……」
「只是皇甫夜這個人的心思太深,根本不願意開口,所以我們也就沒辦法了!」
莫清誠咬著唇,心里的疼痛再次彌散開來。
明明在她走前還和微雨說好的,可是轉瞬期間她就不告而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微雨這樣寧願默無聲息的離開甚至違背和自己的約定……
微微嘆了口氣,於皓南繼續道,「皇甫夜馬上派人尋找,醫院的監控攝像頭都一一查過,可巧那天竟然電路故障,所以並沒有拍到微雨從病房里出來,這也是微雨能夠逃離的原因之一,你知道的,微雨的病房里的攝像頭,是直接連道皇甫夜的房間的,她有什麼動靜,皇甫夜都會知道……」
「你的意思是說是有人幫助微雨離開的?」莫清誠睜大了眼楮,腦中開始努力的搜尋記憶,能夠這麼冒險幫助微雨的,除了陳勝,還有誰?
「是陳勝!!!」幾乎不暇思索的,莫清誠馬上得出結論。
於皓南搖了搖頭,「不是,陳勝當天和陳父陳母一起受邀參加了東南亞的一個玉石展,根本不在國內,也是前兩天才回國的,這兩天陳家也是鬧得夠嗆,陳勝的確是個痴情人!」
只是這個痴情人,終究是一腔柔情付東流了!
莫清誠微微嘆息,如若當初微雨選擇了陳勝,雖然微雨結過婚,但是陳父陳母並不是多麼蠻不講理的人,若是陳勝堅持,加上陳琳再胖游說,兩個人多半也是幸福的一對了,可是此時此刻,卻成了這副模樣。
這麼一想,莫清誠又不禁聯想起自己。
說微雨傻,自己又何嘗不和她一樣傻呢?
明明有著申明樂這樣一個痴情痴心的對自己好的人在身邊一直守護,幾乎是瞎子也該知道選擇申明樂是最好的了,可是她卻也是一味執念,這才將自己推入了今朝這番境地。
「可是,不是陳勝,又會是誰?你和微雨是同學,知道她有什麼了不得朋友或者舊識麼?」
於皓南微微皺眉,「沒有,微雨是皇甫家的童養媳,所以一般很拒絕和外人接觸,和我認識都屬于意料之外了……至于外人,皇甫家一直和英國皇室之間有著往來,但是微雨卻在這方面接觸的太少,一時之間,我還真想不到什麼人會幫助微雨……」
「你這麼說,是因為你對微雨了解的太少了!」莫清誠白了一眼於皓南,神色之中已經露出些微的不悅。
「皇甫家在國內算得上是大家大族,微雨這麼多年來一直跟著皇甫夜,皇甫夜的個性冷僻孤傲,自然不得人心,你還記得三年前皇甫夜的那場生日宴吧,來了很多社會名流不是麼?你覺得皇甫夜這樣的人能夠和這麼多社會名流交集很深麼?」
於皓南抿了抿唇,「這方面我自然也是想過,微雨為人謙和,做事情井然有序而不失調理,舉止大方優雅,健談又得人心,這麼多年跟著皇甫夜的確是幫了皇甫家不少忙……」
「說實在的,憑著皇甫夜的個性,想要獲得商業上的成功我是信的,但他必定是采用強硬的手段,而微雨在他身邊,卻是給他提供了不少人情上面的支持……皇甫夜能夠這麼站穩腳步成就一方,那個最大的功臣,便是微雨!」
「所以微雨必定會認識一些有能力的人,說不定這其中就有能幫助微雨月兌險的人存在……」莫清誠覺得自己的想法一定對了,不想卻換來於皓南的一聲淡笑。
「你笑什麼?難不成我說錯了?」莫清誠不服氣。
「沒有,你說的很對,按照常理來推理的話,這種想法的確是很有可能,不過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而且皇甫夜的狠辣你也是見識過了,對待微雨尚且有過這樣的狠心,那麼其他人更不用說了,所以就算有人有心想要幫助微雨,忌諱于皇甫夜都不會出手的!真實情況是什麼,我們也只有等微雨找到才知道了!」
莫清誠不再說話,於皓南說的對,真實情況是什麼,只有微雨知道,至于皇甫夜知不知道,那是他的事情,他既然不願意說,那別人那他也是沒有辦法。
「放心吧,微雨這麼堅強的人,曾經受過那麼多苦她都能堅持下去,這一次,她也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別擔心!」
見莫清誠不說話,於皓南以為她在擔心微雨,忙安慰道。
莫清誠斜了一眼於皓南,面上已然不悅,「難怪微雨到現在找不到,你這邊一副放松自在的樣子,皇甫夜那邊也是氣定神閑,微雨有你這個朋友,有皇甫夜那個冷血愛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傳說中的有氣沒處撒,就是只這個吧,莫清誠知道自己這是胡亂放炮,但是誰讓於皓南自己湊過來的,也就怨不得她了。
於皓南微微皺眉,「清誠,你講點理好不好?而且我們的目的並不和皇甫夜一樣難道你不知道麼?」
「你什麼意思?什麼不和皇甫夜一樣?我不明白?」
「這你還不知道麼?皇甫夜的目的是找到微雨,而你我的目的是要確認微雨的安全,只要微雨安全了,而且現在過得很好,你我也就能放心了不是麼?或者你覺得微雨回到皇甫夜那個惡魔的身邊是最好的?」
莫清誠一怔,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原來皇甫夜不跟自己合作的原因是在這里!
莫清誠抿著唇說不出話,皇甫夜的心機果然不是自己能比的,他藏得太深,深的一般人根本就看不懂他,而且他也根本不給任何人看懂他的機會,當然,除了微雨。
「那……那現在怎麼辦?」莫清誠眨了眨眼楮,神情之中已經顯出些微的慌亂。
她原本還指望著微雨一定會找上自己,可如若微雨怕皇甫夜找到她,那她真的很有可能連自己都不聯系,如若那樣,她便真的連微雨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現在,現在當然是帶你去醫院……」於皓南聲音淡淡的說著,莫清誠這才想起來自己這還受著傷呢,鮮血雖然止住,但是那隱隱的疼痛卻是真實的。
剛才只顧著說話太過專注,竟然一時之間忘卻了,現在被這麼以提醒,不覺得抽了口氣,真是夠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