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禮嘴邊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容,道;「君上久在軍中,大概都已經不熟悉豪門世家的規矩了吧。趙承晉制,自周武王分封諸侯以來,士大夫皆以養士為風,以門客多重為榮。民間奇能異士多不勝數,大多不為律法所束所以不願從軍博得富貴,這便興起了權貴養士之風。這些門客等同于士大夫們的私兵,不歸朝堂所掌控,完全听憑主上一人所令,快意恩仇,無視律法,所以才會有豫讓為智氏刺襄子,聶政為嚴仲子所用擊殺俠累。」
「正是因為門客如此重要,所以上至天子諸侯,下至王公貴戚,紛紛以門客多寡相互攀比。就拿賢名遍傳天下的孟嘗君來說,門下食客三千,能人異士多不勝數,同樣借助這些門客的幫助,孟嘗君才得以在齊國地位穩如泰山,雖非齊王其權卻勝過齊王。」
趙章似有所悟道;「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廣開門第,招募門客為我所用。」
田不禮欣然點頭道;「正是如此,君上如今貴為安陽君,又是今上兄長,主父嫡長子,如今在趙國還有誰能比你身份尊崇。君上若是禮賢下士,仿效孟嘗君所謂廣招門客,我趙地盛行俠客之風,投入君上門下的武士必然趨之如騖。到時候君上振臂一呼,可得武藝高強的死士數千,莫說尋常的軍旅了,即便是精銳如禁衛羽林也未必是之對手。」
趙章大喜,連忙點頭道;「當真是好主意,如此一來到可以解決我們在邯鄲沒有軍權的問題了。」
忽得又想到什麼,有些埋怨的對田不禮說道;「既然有這麼好的主意,為何不早些告訴本君。如今卻來獻上未免有些太晚了吧,你讓本君在倉促間去哪里招募這麼多武藝高強的俠客。」
田不禮卻笑而不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趙章見狀大奇,連忙追問,他這才微笑著說道︰「君上當真是錯怪臣了,我之所以不早早告訴你,是因為時機未到,今日告之,卻是恰到好處。」
趙章奇道;「先生此話何意?恕趙章愚鈍,還請明言示之。」
田不禮心中好笑,這趙章若是有求時便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似足了謙謙君子。看若是情急之下,急躁的本性便一覽無遺。
不過此時他見已經吊足了趙章的胃口,便也見好就收,言道;「我趙地民風慷慨尚武且重利,多有俠義之士,民間更是游俠數不勝數。這些游俠大多不拘于世俗禮節,無視刑律王法,所以為官府所不容。但游俠們都性好自由,沒什麼組織性,所以對國家並構不成什麼威脅。」「
「惟獨一家除外,非但組織嚴密,而且從者甚多,在民間更是威望極高,各國皆有其勢。各國對其也是多有忌憚,並不過于得罪,對他們的活動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幸好他們只是一群理想者,只是為了將學術發揚光大,並不崇尚暴力反對官府,所以對各國的統治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
趙章面露思索之色,順著他的話問道;「他們是誰呢?」
還不待田不禮回話,趙章已經反應了過來,拍手笑道;「我知道先生說的是誰了,你說的定是墨家了。」
田不禮微笑頷首道;「君上明見,正是這墨家。這墨家雖和法家儒家道家等學說一般為學術流派之一,但卻和這些流派有著本質的區別。那就是其他的諸子百家更多的是以學術爭辯為主,重在朝堂之上,唯獨這墨家卻是獨闢蹊徑,從民間結眾親身實踐。因為首代矩子墨翟武藝超凡,所以墨家學說中多有苦修其身之術,致使墨家漸漸的變得不以學術見長,反而以俠義之風聞名。「
「如今墨家也是三分,我趙國雖然地域遠不及齊國和楚國,但因為武風盛行,所以趙墨也得以同齊墨和楚墨平起平坐,成為三墨之一,在趙地民間威望極高,君上若得趙墨相助,則大事可成一半。」
趙章攤手苦笑道;「先生這話說的,我久在軍中,莫說和這墨家有什麼交情,就連墨家的典故今天也是第一次從先生那知道的,你讓我如何去爭取墨家的支持?說了也等于白說呀。」
田不禮卻笑著說道;「我既然和君上說起此事,自然是已經有了把握。我昨日已經在老友的牽線下與趙墨的矩子魏槐先生會面,他對與君上的合作很是感興趣。」
卻不料趙章卻搖頭不信道;「先生莫要框我,世人皆知墨家那些家伙都是赤足白食的苦修者,對財富權勢看得極淡,若說他們對本君感興趣,那真是天大的笑話。」
田不禮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君上請相信我,我自然有辦法讓墨家對我們生出興趣。」
見趙章仍是一副不信的神色,田不禮不急不慢的又說道;「君上有所不知,這世間上任何人都是有一個可以收買的價格,只是有些人對金錢感興趣,有些人對美色感興趣,有些人則對權欲感興趣,各有不同。之所以有些人故作清高不肯向人低頭,那不過是收買的價格還不夠而已。」
「所以要想收入某人,就必須投其所好,而這個墨家正如君上所說卻錢財和權力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唯一能讓他們感興趣的就是實現他們的學說。」
趙章一怔,詫異道;「那怎麼可能,墨家的那套比儒家和道家更加靠不住。如今各國都是爭相備戰,互相兼並廝殺,墨家卻提倡非攻止戰,我趙國若是用那套,恐怕還不用別國打進來自己就要大亂了。」
田不禮笑道;「君上有所不知,墨家成型百余年,傳至今日已經三代,其歷代矩子都是大智慧之人,早已經知道他們最開始的那套學說在各國是行不下去的了。所以才低調行事,只在民間傳播學說,並不參與朝堂之間,但因為身份一直非法為各國打壓,所以在民間發展有限。君上只需做出一番姿態,表明你對墨家很是心慕,若是上位後會默許墨家在趙國身份合法,並能和官府建立一種相互信任的關系,這些就足夠讓墨家倒向支持我們了。」
趙章仍然有些猶豫,半響才說道;「好是挺好,可是墨家如此嚴密的組織必然會對律法國制造成威脅,我若答應了這些,豈不會是後患無窮。」
田不禮搖頭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助,所以放低姿態,可日後君上為王,難不成堂堂趙王還會怕了區區一個墨家不成,到時候即便君上想要反悔,利用傾國之力要剿殺趙墨那還不是輕而易舉,又何來煩惱之說。」
趙章這才釋然道;「原來先生只是想空頭許諾呢。」
田不禮隨之笑道;「話是這麼說,不過我們現在還是要對墨家客客氣氣的,這樣才能讓他們相信我們的誠意。即便墨家無意卷入朝堂之爭,但他們傾向于我們便是一塊活字招牌,整個趙國的武士們都會對我們另眼相看的。」
趙章點頭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那我當如何和墨家取得聯系。」
「我昨日已經和魏槐先生約好,明晚讓他來君上府上一聚,君上可否方便?」
趙章點頭道;「這倒沒什麼問題,那我回去就讓人準備一下。這些墨者一個個都古怪異常,先生可知他們都有哪些喜好,我也好吩咐下人好好準備一下。」
「墨家尚儉,反對奢侈鋪張,所以君上明晚可以布置的簡樸大氣一些,不要追求繁文縟節。這個魏槐自幼對武痴迷,一生追求不過武道上的突破,所以君上可以投其所好,多就武道之事向他請教。」
「我明白了。」趙章點頭,旋即笑道;「還是第一次听說招待被人要盡量的節儉,這些墨者也真是古怪的很。這般壓制自己的**,也難怪墨家在武道上獨闢蹊徑,本君看來倒是有些得不償失呀。」
田不禮也陪著打趣了幾句,稍稍猶豫了會便有說道;「還有一事我尚未和君上提起。」
「何事,先生但說無妨。」
「這魏槐性情古怪,臣也拿捏不準他是何心理,明明約見君上,卻指名道姓的腰趙信也來。」
趙章吃驚不小,道;「這是何意,難不成趙信那小子和墨家也有來往?」
「不象是。」田不禮搖頭道。
「我心中也是覺得奇怪,這魏槐莫名其妙的提起此事,當真讓人不解。若說魏槐和趙信認識也不像,否則又何必通過我們見他。可如果不認識的話,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所以很是想不通,不過趙信這個小子如今是主父身邊的紅人,君上到確實應該多和他加深感情。上次宮變之事就是他親自參與的,連樓相都是事後才知道的,由此可見此人對主父意義重大,我們必須結好。」
「既然魏槐這麼想見趙信,那我們就做個順水人情,明日將趙信邀來,也好多多加深感情。」
趙章點頭道;「好,那就這麼定了。」